沈鸣鸢见过无数生死,也完成过无数临终的恳求。
她帮他们照顾老母妻儿,寻找失散的朋友,帮他们手刃敌将,报血海深仇。
临终之托,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都会万山无阻地去做。
只有司徒信。
他说的那句,那并非是她一己之力能做到的。
——怪只怪那个该死的陆文奚,若不是他,哪个愿意打仗?
她做不到。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光明来得猝不及防,她的脑子很乱。
思绪是停滞的,很多事她没空思考。
就像她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拿到写给陆文奚的信,为什么他会无条件信任她,为什么他会那么了解她的剑招,为什么他会毅然决然地让她活下去。
她最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司徒信的命都快没了,交代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梁盛的和平。
她接住了司徒信轻飘飘的身体。
他的身体一直这样冷,冷得几乎要冻伤她的灵魂。
打通的经脉暂时压制了体内的毒素,她已经看清眼前的一切。
余光瞥见几个飞龙卫已经提刀上前,可是她注视着的,还是司徒信苍白的脸。
“司徒兄,”她冷冷地说,“你这遗言,有点强人所难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抄腿将司徒信抱在怀里。
下一刻,飞身跃起,落地之处,正是一个飞龙卫的脖颈。
她紧紧抱着司徒信,双膝落在这个飞龙卫的肩头。
阴狠的眸光闪动,她腿上用力,“喀喇”一声,已经扭断了这个人的脖子。
“我沈鸣鸢最讨厌被敲竹杠,尤其讨厌被死人敲竹杠。”
沈鸣鸢纵身落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如同鹞子一样躲过斜后方刺来的一剑。
手掌松开,手中的雪凝剑凌空跌落。她单脚一抬,足尖轻挑,雪凝剑再次飞起。
凌空飞身,她蓄力在剑刃上一踢,“咻”的一声,雪凝化作一杆利箭直飞了出去。
“既然你屁事这么多,就爬起来自己干,别给老娘装死。”
利剑没入血肉,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身前那个飞龙卫还举着刀,身形却停滞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雪凝带着森森寒芒,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身后还有一人,见顷刻之间死了两个弟兄,他举起长刀,劈头向沈鸣鸢砍下。
沈鸣鸢没有闪躲。她目光一横,一脚将中剑的飞龙卫踹飞。那人身上还插着雪凝剑,又“噗”地一声,落到了同伴的刀上。
持刀这人还没来得及抽刀,下一刻,沈鸣鸢已经像鬼魅一样绕到了他的身后。
沈鸣鸢飞起一脚,将两个人撞到一起。没入同伴身体的刀更深了一些,他也被同伴后心刺出来的雪凝剑尖戳中了心脉。
鲜血横飞,沈鸣鸢抱着司徒信飞快转身。
血点溅在她的后背,鲜红的衣裙上洒满了红褐色的脏污。
怀中的司徒信,却并未沾染毫分。
沈鸣鸢的脚边,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大牢外的院子里,只剩下她一道孤寂的身影。
层云遮蔽的天空,被晚风撕开一道口子。
明亮的月光倾泄下来,落在司徒信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的心口有点疼,却还是嘴硬着说:
“躲在女人怀里,你算什么男人!”
慢慢地,她抱着司徒信,跪坐在地上。
静谧的夜风,将树叶摇得沙沙响。
怀里的男人,几乎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任她说什么,都无法作出回应。
她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颤抖的两个字:
“混蛋。”
司徒信的生命开始消散,他强灌在沈鸣鸢体内的那些内力也慢慢散逸开。
沈鸣鸢的身体窒在原地,脱力的感觉向四肢百骸蔓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