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史见不得他那个烦人的老丈人。
他觉得自己还是心软,卢思楠下葬那天他发过誓,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再跟卢家的人来往。
现在天倒是塌下来了——是卢家的天。
卢孝文在宫宴上被直接拖走关大牢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会有卢家人来找他。
他以为是他的丈母娘或者内弟,小僮来报是他二姐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开始疼了。
卢家老大远嫁,老二老三年纪相仿,又都是嫁在京中,来往亲厚密切。
夫人难产而亡的时候,也只有这个二姐在身边。
他与卢思楠感情深笃,他实在拒绝不了卢想楠的请求。
卢家也确实惨。卢家老爷下了大狱,夫人病发身亡,他们家那个不堪大用的小儿子也不可能为家族奔走,一家的重担都落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如今她只是想去牢里看一眼卢孝文,又赶着自己就在都察院任职,举手之劳的事,做了也就做了。
只要不叫他去见那个老丈人就成。
他和都察院的衙差都熟稔,衙差们也知道他跟卢孝文之间的过节。见他送卢想楠下去,又忙不迭地逃上来,还半开玩笑地取笑他。
他又是个心软的好脾气,任他们打趣,也不恼。
四个人简单地聊了两句,他忽然看到眼前的三个衙差几乎是同时变脸。
还没有反应到发生了什么,他就听到耳边有人影掠过。
速度很快,就像一阵风。
衙差们的反应也很及时。他们三个人互相比了个手势,两个去追,另一个却留在原地拔刀警戒。
考虑到刘御史肩不能提。他还轻轻把这个人往后拨了拨。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道人影好像又折返了回来。
在留守衙差的眼前晃过,就掠上房顶,挑衅一样的看着他。
追逐的两个衙役和这个留守的,保持着一个三角形的状态,而这个人影恰在三个人的正中间。
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下的眼睛犀利如鹰隼。他看一眼大牢门前的几盏灯笼,陡然抬手,手里飞出数道飞镖。
灯笼应声落地,里面的烛火点燃了纸质的外皮,几个衙役七手八脚地扑灭,周遭顿时没了光亮。
他们三个在黑暗里彼此呼喝一声,多年合作的默契迅速让他们达成了共识。看着对面房顶上漆黑的人影飞身而起,三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追!”
刘御史躲在黑暗里。他本能地觉得不对。
江湖上的大盗小贼虽多,却没有偷到官府的道理。夜晚督察院值班的衙役不多,一个看大门的,三个守大牢的。
这人若是想跟他们周旋,以一人之力,应该是逐个击破,而不是三个一起带走。
刘御史的眼睛转了转,很快想明白,这人应该还有后招。
此处是大牢的入口,从这里下去,就是大牢里的犯人了。
是冲着人犯来的!
他在都察院当差数年,一身正气。眼见几个会功夫的衙差被骗走,他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毅然返回到了大牢之中。
那个人只熄灭了牢门前的灯笼。刘御史下了几步台阶,就被牢狱中昏暗的油灯照亮。
牢房中安安静静的,只有深处传来一些交谈的声音,在空旷的走道中叠了一层又一层。
是卢想楠和卢孝文。
刘御史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