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今夜不设夜禁,满城都是喧嚷的人声。
有父母带孩子出来玩的,就有卖蜜饯零嘴小玩意的。摊位铺面挤满了南市,整条街巷热热闹闹、张灯结彩,烟火气十足。
公主府建在南市的边上。这边居住的大都是平民百姓,龙蛇混杂,城里的有钱人家都不爱在这里建府邸。
沈鸣鸢最喜欢。
她十几年的深宫生活,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一言一行做不得主。
她第一次为自己作出决定,就是公主府的选址。她选择了南市,挨着最繁华热闹的铃铛街。
早上醒来,能听到商贩叫卖的声音,卖烧饼油条,磨剪子锵菜刀。
那是她住在深宫禁苑听不到的烟火人间。
如今铃铛街的夜市,从东头摆到西头,半个城的百姓都聚集在这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公主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结伴出行的小两口们、带孩子的老婆婆们、最喜欢嚼弄家长里短的七姑八姨,将公主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的最忠心,公主府的门前,跪着一个女人。
如此热闹喜庆的一个晚上,她却褪下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素缟。
已经跪了很长时间,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她却恍然不觉。
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刚刚擦去泪痕,眼泪就又“啪嗒啪嗒”地掉到了地上,将面前的地板洇湿了一片。
人群里传来议论的声音,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一个眼尖的认出这个人来。
“她不是驸马爷的姐姐吗?怎么跪在这里?”
宫廷中的事与市井绝缘,卢孝文一夜获罪,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对宫墙外的世界没有分毫影响。
在他们眼中,卢想楠依旧是那个风风光光的卢府次女、侍郎夫人。她怎么好端端的,来公主府前长跪了呢?
公主府门扉紧闭,今夜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口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有,卢想楠却依旧跪在这里。
半个时辰过去,她的腿已经酸麻胀痛。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意兴阑珊地散去。
她抹了一把眼泪,依旧是面如死灰,直挺挺的跪在门前。
程云秀办好了差事,行色匆匆地从柳府出来,回到公主府。
她刚刚拐上铃铛街,就看见公主府的门前聚集了一些人。
她有些不解,快走两步上前去,分开众人,正看见中间的卢想楠。
“是你?”
这人她看着眼熟。宫门外和柳浅音起冲突的时候,就是她上来劝解。
——不是好人。
程云秀简单粗暴地做出判断。
她停在卢想楠的面前,先是板起脸来,对围观群众说:“看什么看,都散了!”
她的手里提着一柄凤尾刀,围观群众一看她手中有刀,又听这人言辞凶狠,知道她不好惹,赶忙跑开。
程云秀这才一撩衣摆,蹲在卢想楠的面前。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来威胁公主吗。”
卢想楠疲惫地抬起眼睛,对上程云秀的目光。
程云秀意外地发现,卢想楠的眼睛中,只有沉沉的死气。
她动了一些恻隐之心:“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