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道出,城上一片哗然。
叛军们好奇的盯着那精致的小铜牌,想接过来仔细瞧瞧却又不敢。面对寻常汉官他们满腔愤恨,可如果对方真在义公帐下做事,那却又是他们尊敬的对象。
开玩笑,王耀何许人也?他剿匪是真剿匪,不是杀可怜的农民凑数那种,而是真去搜寻打家劫舍的贼寇来杀。
虽然自己现在也是賊,但代郡叛军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賊。
他们都是大汉子民,只是被昏君逼得走投无路罢了。对待爱民如子为难民主持公道、为地方除去匪患、为国家收回朔方的义公王耀,叛军是无比尊敬的。
“义公不是在朔方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代郡?”
“他们好像从七里乡那条道过来的,这可不就从并州而来么……王姓纛旗,并州而来……说得通,说得通了!”
“莫非城下真是义公将军!?”
士兵们交头接耳,随着不断肯定,脸上也不自禁露出笑容。既然官军主将是王耀,那自己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义公体恤贫寒,即便对象是叛军,也是不会轻易痛下杀手的。
王耀接收降兵,从不杀俘还颇为优待这人尽皆知。相传去年那伙进犯并州的白波军战败,王将军他非但不杀俘虏,还给这些降兵安排了活计,虽不能自由离境,可吃饱穿暖比自己过得还好。
说实话,代郡叛军羡慕的紧。
听说王耀组建新军,还从那伙白波降兵中
挑选千余青壮,这可就完全洗白了。
从匪寇变成有编制的正规官军,这种华丽变身可不多见。
这也叫全天下几乎大部分叛军都希望遇见王耀。投诚非但性命无忧,还有锦绣前程,肯定比每日担惊受怕要强。
代郡叛军自然不在例外。
“贵使,你是说城下官军的主将……是那位义公将军?是那位年前刚被封为临戎县伯的王耀王将军?”
立刻将长剑收回鞘中,张然态度已然转变。他一边唤亲兵前去烧茶,一边迎着徐孝前往城楼中小坐。
如果下边真是王耀,没啥好说投降便是。起事这十来天他就没睡过好觉,除了最开始的三天,后面几乎每日醒来全是坏消息。统领万军绝非易事,尤其这两万军队还是由底层农人临时编成,战力低下就不说了,还很没规矩。
属下汇报情况,张然听到最多的就是缺粮和内讧。
他麾下农兵来自代郡本地以及旁边的渔阳郡。这些农人同乡报团,每个县甚至每个亭之间都有私怨。如今落草为寇又缺粮食,誰都不顺心就容易私斗。
常常因为几筐稻、几句口角,两个县的农兵就会械斗到头破血流。这类纷争接连不绝,叫张然心力憔悴。
对于起事他早已后悔,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而如今义公王耀的到来,毫无疑问给了他另一种选择。
……
“嗯?您是担心假冒?”
“将军不必担心,天下誰人胆敢冒用义公之名号?你且看官军望台上那位银甲战将,便是义公麾下的赵云将军。”
“他仅凭一匹白马一柄亮银枪,即可在千军之中来去自如,纵有锐士保护,取敌将首级亦如探囊取物。”
作为落魄贵族,徐孝属于新军中文化人的第一梯队,性子也比较沉稳。
看着略显犹豫的叛军首领,徐孝微微一笑,非常清楚对方在担忧什么。
他牵着张然的手,温声道:“义公何许人也相信将军不会不知道,去年白波战败,賊将杨奉倒戈投诚,其及其部曲皆得到优待。如今白波降兵在朔方安居乐业,其中青壮者还有加入新军的,就下边围城这支官军,里边就有以前的白波賊。”
“杨
奉现在晋阳任职,虽不显赫,官阶待遇却形同校尉。敢问将军,全天下有哪支官军还能这般优待降卒,且如此厚待賊将的?据我所知……”
“便是这幽州的刘刺史,也只是宽赦賊兵,叛军将校却都是一律处死。”
“白波賊在京畿地区屡屡作恶,触怒天子,而后步入朔方亦是接连造孽,可称之为真賊寇也。可即便如此义公仍能择其良善而赦之,您又在担心什么呢?”
“难道起事不过短短半月,代郡叛军犯下的杀孽就比白波賊还要大了么?”
城楼上,张然被彻底说动。
他眺望城下那面‘王’字大纛旗,久久不能言语。
是啊,义公连白波賊都能赦免,更何况是他代郡叛军。
且就是宽仁如刘虞都不会赦免賊将,而王耀会赦免,并且不事后算账还能持续厚待,那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
“您说服我了,我降。”
终于下定决心,张然叹息一声转过头来,他紧紧反握住徐孝的双手,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还望徐贵使能在义公将军面前美言,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起事,请明公予以一条生路。”
“您的大恩大德,我两兄弟永远不会忘怀。”
徐孝闻言大喜过望,他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张然的手背,宽慰道:“这点将军无需多虑,赵将军提议先劝降再攻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义公的首肯。”
“由此可见,义公以仁为本。”
“只要你等开城投降,义公就会赦免你们的罪行。而且义公还想到,将军要维持数万大军自然缺粮,在征粮中肯定得罪了地方豪强,你们即便被赦免也很难再在幽州立足。义公说了,他会将叛军的户籍全部迁至并州……”
“你们可以在并地开始新的生活,无需担心来自幽州豪强的报复。”
张然听声一怔,他与胞弟张平对视一眼,眸中都有浓烈的不可置信。
旋即两兄弟感激涕零,红着眼眶朝城下那面大纛旗就是深深伏拜。
虽未见面,两人却已经被彻底折服。
“开城门,快开城门!”
重新站起还未待兄长发话,张平就抓着护栏,迫不及待朝下方賊兵大喊:“快开城门,快随我乞降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