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子都快吓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燕大姑娘怎么敢如此大胆,居然当众轻薄男子,当真是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再看那位王爷柔和的神情,他是越发心惊肉跳。怪不得燕大姑娘敢这般放肆,原来哪怕是冷面无情的广仁王,也难过美人关。
事到如今,自然是保命要紧。
“没有,没有失礼数…燕姑娘静娴慧雅,德容有佳堪为女子表率…”
燕迟微微一笑,“那我可有坏了人伦规矩?”
“没,没有,发乎情止乎礼,燕姑娘行事有度,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燕迟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她还以为这老头的骨头有多硬,没想到也是一个嘴上冠冕堂皇的色厉内荏之辈。
“王爷,您听到了吗?他说我德容有佳行事有度。”
宁凤举幽深的凤眸隐有笑意,下巴那处被濡湿的地方如火烫过后留下的印记,灼热之感久久未散。
以前他真是看走了眼,怎么会认为这个女人没几个心眼。如今看来,只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我听到了。”
低沉而带着些许的宠溺的声音,听在董夫子的耳朵里又是一道惊雷。他这几年因为平国公府的事声名大噪,不时有人请他喝酒吃饭,他没少为此事得意。所以当有人在酒桌上怂恿于他,他还以为此事又是自己的一个契机。
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啊!
燕迟不太忍心看他的老脸,花白的发须,惨不忍睹的额头。这么一个看上去风烛残年的老头,大半夜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确实可怜。只是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也只有她身为当事人才能深有体会。
“你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真的,小的说的句句是真。”董夫子又是磕头不已,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王爷对这位燕姑娘分明是上了心,自己这条命算是捏在这女子的手里了。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眼下真是肠子都已悔青。
“既然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别说是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董夫子也得同意。他点头如捣蒜,额头一片血呼啦的看着让人有些不落忍。如果不是这老头实在是做得过分,燕迟也不至于硬起心肠。
“今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斥我不该苟活于世,若不是王爷求的圣旨及时赶到,我只怕真被你逼到没了活路。”
“小的…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董夫子又连连磕头,看上去更加可怜。
燕迟到底还是心软,道:“这笔账先记下,我暂时不和你算。念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日后逢人便把夸我的这些话宣扬一遍,这事就算了。”
虽说是自己打了自己耳光的事,但好在也不算为难。董夫子哪有不应之理,当下又是赌咒发誓。
当他要被带下去时,只听到燕迟长长的一声叹息。
“其实你今天那么说我时,我虽然心里难过,却并不恨你。因为我以为你心性如此,最是见不得世间有违任何礼数之事,哪怕是你的至亲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能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六亲不认。我以为以你的性情,你必定是威武不能屈的高尚之人,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的毫无节气可言,反倒让我有点失望。”
董夫子脚步一浮,险些朝前栽去。
杀人诛心!
这就是杀人诛心。
这位燕姑娘,好狠哪。
燕迟说这些话其实并没有过多的用意,完全是一番感慨之言,却不想不仅董夫子以为他杀人诛心,宁凤举也眯着眼审视她。
她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
夜色朦胧,美人如玉。偏生这美人美而不自知,仰着惑人心的脸,说着娇软的话,眼睛却是清透纯真。
宁凤举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发,“我发现你适合当幕僚。”
心眼多,手段也不少,若是身为男子或许会有一番建树。
“真的吗?”
这算是夸奖吧。
燕迟心道,这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证明她的脑力心智有可取之处,比夸她好看更让她高兴。因为好看的外表并不完全是她,而智慧能力才是她的。
“那您以后能不能带带我,我想试试当幕僚的感觉如何?反正都是你的帐中心腹,我觉得我应该比其他人更能胜任。”
什么帐中心腹,这女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看来他以前以为的都是错觉,这样的话哪里是一个不通男女风月之人能想到的。
如此也好,省得他日后还要教。
思及此,他眼神暗了暗。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若真能胜任,我自当重用。”
燕迟大喜,眼睛里全是光亮。
妥妥的事业线,她岂能不牢牢抓住。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能耍赖。还有我听人说王妃是有月例的,幕僚也是有月钱的,所以价钱一定要分开算。”
不远处的晚霁都没耳朵听了,听听大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居然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如此爱财,若真惹恼了王爷那可如何是好。她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王爷千万不要生气,然后她就听到王爷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这个声音有多轻呢,轻到她感觉整个灵魂都出了窍,完全呆立在原地,直到凉风灌入她的毛孔,她才回过神来。
那可是广仁王,居然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家姑娘。
她双手合十,念了无数句阿弥陀佛。
屋内燕迟正在绞着手指,她在纠结该不该问董夫子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虽说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但是阶级的区别依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跨越的鸿沟。
纤细玉白的手指,绞来绞去看上去不堪一折。
宁凤举凤目一沉,“但问无妨。”
这可是他说的。
燕迟问道:“那姓董的五年前逼得沈大姑娘出京,人人都说他是受人指使。我瞧着他也不是真正高尚之辈,没道理无缘无故朝我发难。王爷英明神武,慧眼独断,您帮我分析分析,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
八百个心眼子,怕是用了五百个。
“你怀疑沈夫人?”
还用怀疑吗?
一样的人,同样的手段,除了沈夫人还能有谁。燕迟揣测过对方的目光,或许是想下一剂猛药,逼沈寅做什么决定。
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穿成这么一个炮灰的身份,别人不管死活地利用她伤害她,她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当年平国公府一事,他是与人打赌之后借着酒劲发作,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今日这事他确实是被人所激,但正是因为五年前的事给了他胆色和底气。两桩事情明面上全无破绽,暗地底也没有落下任何把柄。要么是布局之人太过高明,要么就是巧合。”
燕迟不信是巧合,看这样的布局和拐原主出京的手段一致,她没有理由不怀疑还是沈夫人出的手。
只是看这男人的态度,怕是想包庇自己的隔房堂姐。
“那还真是巧,王爷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