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京都,贤郡王府。

内宅里一派热闹，一众女眷在参加春庶妃的庆贺小宴。前宅的书房内，李隆暻在翻看工部的旧档卷宗。

对于前头差李嬷嬷去送过一回贺礼,李隆暻觉得他给春草的体面够多。所以，他就懒得再多管后续事宜。

春草在李隆暻的眼中就是一个工具人。除开春草有侍疾功劳在身外,李隆暻对于春草的印象是很淡薄的。

也不能说李隆暻多薄情,只能说以这一个世道的人瞧来。李隆暻这一位天皇贵胄待春草已经是厚恩。李隆暻这一位皇子简直是春草八辈子都不一定能遇上的贵人。

贵人施恩，不图回报。

春草只有叩谢的道理，没可能还敢心生半点的怨对。春草一旦有一点儿对李隆暻的不恭敬,那在世人的眼中就会成为一个白眼儿狼，会成为一个被万人唾弃的十恶不赦之辈。

“郡王爷。”全德海公公突然从外头进来。他是躬身走到贤郡王的近前，还是小声的唤一话。

“说,什么事？”李隆暻的书房里,他没有留着旁人侍候。哪怕是贴身太监全德海,在李隆暻查看衙门里的文书时，他也是在外屋候着。

“禀郡王爷，礼部员外郎陈宗海大人前来王府宣旨。”全德海公公是赶紧交待出来他进书房的原由。

“朝廷来人。”李隆暻是搁下手头的文书,他稍稍一琢磨后,他这心头就有一些猜测。

“聆听圣旨,此为要事。全德海，陈宗海可有说后宅的女眷是否也要全部到场？”李隆暻又问一话。

“陈大人请郡王府的女眷尽数到场。”全德海是赶紧的回了话道。

“既然是朝廷的意思,全德海,吩咐下去，让后宅的女眷都到前院听宣。另,赶紧让下人备上香案,王府要恭迎圣旨,聆听圣训。”李隆暻又交待话道。

全德海赶紧是应下话,然后，他是去办妥贤郡王吩咐事宜。

郡王府的内宅中，有前院的丫鬟匆匆来传话。

能在前院当差的丫鬟，容貌可能不是顶漂亮。可却是聪慧之辈，至少在福嬷嬷和满嬷嬷的眼中，一定得是忠心可靠的人。

来传话的丫鬟，在一进牡丹院后，前院丫鬟就是恭敬给郡王妃福礼问安。

然后，前院丫鬟就是禀明来意，说出贤郡王的吩咐。

“朝廷宣旨，郡王府众人听宣吗？”得到前院丫鬟的禀话后，郡王妃心头有惊讶。不知道这一出事情又是打哪儿来的。

可贤郡王有吩咐，又是恭迎圣旨。这当然不敢担搁。

于是，在场的诸位女眷自然是一道随着郡王妃一起往前院去。

前院的贤郡王已经见到礼部的员外郎陈宗海。此时，院中央也已经摆好香案，也是点上清香。

李隆暻待陈宗海是客气的见一礼。陈宗海的官位在李隆暻的眼中当然有些低微。

可这一位来宣旨，身后还跟着宫廷里的小黄门，此时，员外郎陈宗海这一位礼部官员代表的就是皇帝的圣意，是传旨天使。

对待天使，那就得跟对待皇帝一样。这是皇帝的牌面。哪怕是皇子，也不敢慢待一分。

陈宗海在贤郡王的跟前很客气。二人这一边倒没有寒暄几句。然后，郡王妃就是领着一众女眷到场。

“儿臣恭听圣训。”

李隆暻是领着一众女眷跪下来，一起聆听皇帝下发的圣旨。

陈宗海在贤郡王府的诸人都行大礼参拜后，他打开圣旨，他是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郡王府庶妃钱氏，端庄温良，勤勉尔雅，柔顺有德，恭敬奉上，久侍皇子，安贞守礼。今册封为贤郡王府侧妃，钦此。”

陈宗海这一位礼部的员外郎是宣读完圣旨后，他是双手捧上圣旨，再是恭敬的递到贤郡王李隆暻的跟前。

李隆暻接过圣旨，然后，陈海宗此时是向贤郡王行下官礼。

毕竟前头陈宗海手握圣旨，他是天使。只有贤郡王李隆暻给他见礼的份儿。

如今圣旨宣读完，这时候自然就是五品官的陈宗海拜见五皇子这一位郡王。

李隆暻谢过皇恩后，他再是起身，然后双手捧过圣旨。接着李隆暻是受领下陈宗海的下官礼。

李隆暻态度客气，他让陈宗海免礼。尔后，李隆暻又把手头的圣旨，他是交给身后的钱珍珠。

钱珍珠先头听到圣旨，知晓她自己被皇帝册封为贤郡王府的侧妃时，钱珍珠觉得是天降馅饼，一下子就砸到她的头上。

这时候的钱珍珠有一点晕乎乎的感觉。主要是好消息来的太突然。

钱珍珠在接到李隆暻递过来的圣旨时，她整个人还跟喝过一大碗的美酒一样，人醉了。这一份醉意来自灵魂的高兴。

钱珍珠的脸上有笑意。

在场的其它女眷的想法，那就是复杂的很。特别是郡王妃，她这心情跟吃了十颗酸柠檬一样的酸。

杜雁蓉是贤郡王府的主母。她哪能料想到，表哥居然没有跟她商量，就给钱氏请封侧妃。

这等事情当然是皇子请封，皇帝才会批复。不然的话，除非是赐婚的嫡妃和侧妃，没遇上选秀年，皇帝平日哪有功夫关心儿子们的后宅事情。

在杜雁蓉的眼中，这不是一个好苗头。这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杜雁蓉的心头打警钟。

因为杜雁蓉发现，她被表哥排斥了。若不然这一等消息，搁着表哥染上时疫前，如何都会先跟她讲一讲，与她有商有量。

杜雁蓉的情绪万般复杂。在场的女眷又何尝不是呢。

杜太太本来是当一回看客，她又不是贤郡王府的女眷，她只是做客的。

哪料想这一回做客，她是吃瓜吃到自己女儿杜雁蓉的身上。

前头杜太太还听着女儿诉苦。杜太太也替女儿担忧，郡王府有一个侍疾有功，又是生有庶长子的宠妾。这让女儿的嫡妻之位不太安稳。

哪料想，杜太太如今在心里就差直呼一个“好家伙”。原来更猛的大料在后头。原来的庶妃钱氏就够让杜太太替女儿头疼，现在这一位庶妃钱氏晋封为侧妃。

杜太太在心头直替女儿落冷汗。只是木已成舟，这是皇帝下的圣旨，金口御言。杜太太再怎么觉得这事情太过份，她也是没折。

倒是高家太太这时候当一个背景板，她是装的合格。可在心里面，高家太太忍不住是多瞧几眼钱侧妃。

如今的钱侧妃双手捧了圣旨。

在钱侧妃的身边，有丫鬟替钱侧妃接过小黄门手中捧着的侧妃吉服和朝冠，还有册宝小印。

那打开的内廷造的木箱和匣子，那一一摆开的一切，全是皇家给钱侧妃的荣耀啊。

这一切特别耀眼，至少，高家太太是旁观者，所以她很清醒。高家太太瞧见在场的女眷里，除开郡王妃是装了一脸镇定。

杜太太是神色闪过一瞬间的异样外，其它的女眷们对着钱侧妃只有深深的羡慕。

此时李隆暻与陈宗海说一番话，他是表示感谢。对于传旨天使一行人，李隆暻又吩咐身边的全德海，是给这来郡王府的官员和小黄门，一一回赠谢礼，谢对方来宣读圣旨。

陈宗海和小黄门都得好处，此时自然又是谢过贤郡王。当然，也免不得要恭喜一回钱侧妃。

在陈宗海和小黄门一行人告辞离开后，李隆暻是郡王府的家主，他是开口，说道：“此是天恩浩荡，钱氏，你往后当谨记皇家恩典，遵礼克己，不可怠慢。”

“妾谢郡王爷的教诲，妾谨记在心。”此时钱珍珠是得着好的人，她当然是赶紧见好就收，这会儿态度是恭敬的很。

“钱妹妹大喜，我也要跟妹妹道一回喜。”在李隆暻说话后，杜雁蓉没把嫉妒摆脸上，她是露出温柔的笑容，还是一派为钱珍珠高兴的模样。

钱珍珠自然又是谢一番郡王妃。二人都是在假客套。

轮到其它女眷时，这时候只有给钱珍珠见礼问安，再是祝福一番。这会儿钱珍珠也是成为众人的瞩目所在。

这一日，明明是春庶妃的庆贺小宴。到最后钱珍珠这一位钱侧妃成为最耀眼的中心。

杜太太和高家太太做客郡王府，最后告辞离开时，还要对钱珍珠道歉一回。因为她二人来做客，也得给钱侧妃奉一回贺礼才成。

只是这喜讯来的太匆忙，她二人自然是没能奉上。当然，事后补了贺礼，这是必需的。

喜讯嘛，见者有份，人人都得破财一回。倒是钱珍珠这一位晋升份位的钱侧妃，她是要大大的收一回别人的贺礼。

石榴院。

钱珍珠是领着下人回了自己的居所。吉服朝冠，自然是摆在箱子里，还要一一归拢好。至于圣旨，那得供起来。

还有册宝小印，钱珍珠也得安置好，这可是她这一位钱侧妃的身份凭证。

“奴婢恭喜侧妃娘娘，侧妃万福金安。”钱珍珠在石榴院里，她是得着众人的又一次跪拜叩福。

钱珍珠心头高兴，她是唤了众人免礼。当然，也免不得在石榴院里发一回赏，此等喜事自然是与众同乐。

“嬷嬷，走吧，这吉服朝冠搁在库房里就成。我这没进宫，倒不好穿戴的太正式。”钱珍珠又是伸手，再是抚一回内廷造的木箱中，那一一摆好的吉服朝冠。尔后，她是亲自合上箱盖。

木箱落了锁。钥匙自然是钱珍珠自个儿收着。这会儿钱珍珠与魏嬷嬷说了话时，她的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侧妃大喜，侧妃自然是要进宫谢恩。宫里的娘娘想必也要赏一回侧妃，贺一回侧妃的喜事。”魏嬷嬷是过来人，见多了这等晋升时的喜庆。

“娘娘仁慈，我这一回晋封，我这心头其实也盼着得娘娘一个青睐。”钱珍珠如今是侧妃，她的依靠是李隆暻和李茂禛。这一对父子，一个是钱珍珠的枕边人，另一个是钱珍珠的亲儿子。

这一对父子于庄嫔娘娘而言，也是最重要的人之一。钱珍珠和庄嫔的交集就在此，她们因为两个人而有了重合的一点。

钱珍珠想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最起码她不能让庄嫔讨厌。

偏偏钱珍珠对于庄嫔是不怎么了解的。钱珍珠当然会希望，庄嫔待她没有偏见最好。

石榴院里，钱珍珠的欢喜自然是与身边人讲一讲。

福芦院中，兰香一回来，她就是抱着女儿。对于女儿兰香还是心疼的。毕竟，郡王爷已经回来这些日子，也就是来瞧过女儿一次。

最让兰香揪心的事情是女儿到现还没有一个名字。总是“大姑娘”“大姑娘”的唤着。只唤了排序，没一个名字的事儿，这都快成兰香的心结。

就是这等情况下，一个春庶妃已经够兰香心头扎刺的。如今再来一个钱侧妃。

“钱氏都成为侧妃，往后我又矮一截。上苍啊，如何就是这般的不公平。”在兰香的眼中，她就觉得老天爷薄待她。

兰香跟钱珍珠一起侍候的贤郡王。兰香是不得宠的那一个。

二人再是怀孕，兰香又是生下女儿的那一个。在晋升为庶妃时，兰香是落后一步。

如今呢，钱氏已经成为郡王府唯一的侧妃。兰香就差眼前一黑，她觉得她这一辈子注定要被钱氏压一头。

这一个答案，兰香不想接受。就是现实面前，就这般赤果果的朝她压下来。

“侧妃，侧妃……”兰香是呢喃着，她多盼望今个儿圣旨宣读时，那晋封之人是她，那应该多好啊。只可惜，实际上晋封的却是兰香的对头钱氏。

福芦院里，兰香还能抱着女儿，到底在兰香的心里，她最明白自己的底气与腰杆儿还是女儿。

此时在冷梅院的院中，春庶妃在慢慢的走着，她似乎在散步。她的眼神里却是缺少焦距，她在发呆。

春庶妃想到的是今个儿，她明明是最得意的人。哪料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春庶妃的心情很复杂，她想到，她这一辈子可能就今天最风光。偏偏这一份风光还没有来得及让她更得意，就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

这让春庶妃的心里，真是万般滋味涌上来。

“钱侧妃。”春庶妃是念叨一回。她今个儿见识了皇家宣读圣旨时，还有官员来，还有宫里的小太监来。

这一切都只是为着钱侧妃的晋封。特别是吉服朝冠，还有册宝小印。

特别是钱侧妃双手捧着的圣旨。那时候的钱侧妃在春庶妃眼中，她觉得那才是真正的贵人。

春庶妃想到自己的名字，春草，人如其名，真跟草芥一样的不起眼儿。

冷梅院里，春庶妃一山还望一山高，她在羡慕了钱侧妃。

春庶妃又哪能料想到，她也是被人嫉妒的对象。

贤郡王府里，唯一的侍妾刘姑娘对于钱侧妃的晋封，她除了道恭喜。她不敢有其它的想法。

因为刘姑娘心头最清楚，钱侧妃的根基在郡王府里深厚的很。

打从进了贤郡王府后，刘姑娘见识到的就是钱侧妃的得宠。更不肖说钱侧妃的膝下育有郡王爷的长子。更何况这一位钱侧妃又是侍疾有功。

“侍疾有功，春庶妃一个丫鬟都当得庶妃。钱侧妃成为郡王府的唯一位侧妃，这真是太合乎情与理。”刘姑娘感慨一回。

然后，刘姑娘的目光还是盯着冷梅院的方向。刘姑娘的心头有一番的琢磨。

“春庶妃啊，她不得宠，她都当得庶妃。”刘姑娘心头在想，那庶妃之位，她刘氏如何就是当不得。

钱珍珠晋封为侧妃。

当晚，李隆暻来了石榴院，他来瞧一回儿子。然后，他是歇在石榴院中。

一连三天，李隆暻都是宿于石榴院。李隆暻把对待钱珍珠这一位侧妃的特殊，就差写在明面上。

这等做派，曾经的李隆暻不会做。现在李隆暻还是挺随心随己。

贤郡王府里的后宅事情，在李隆暻的眼中，从来是小事儿。

可搁在旁人的眼中，那不会是小事儿。

京都，杜宅。

杜太太在迟疑两日后，她还是把女儿的困境是讲给杜家老宜人这一位婆母知晓。因为除了在婆母这儿，杜太太想不到还有哪处哪人能帮衬到女儿。

杜太太暗地里提了一回自己的请求，她请婆母出手，总要帮衬一下女儿杜雁蓉。

杜家老宜人的眼中，孙女当然亲近。可杜家如今真正的靠山是宫里的庄嫔。当然，庄嫔和李隆暻是母子，这一对母子自然是相互依存的。

“蓉姐儿，糊涂啊。”杜家老宜人在听完儿媳杜太太的话后，她是一声叹息。

杜太太说道：“娘，蓉姐儿也知晓错了。只是当初没去侍疾，蓉姐儿也是怕……”

“那耿氏去了，如今人没了。这时疫的害处，哪能又不让人害怕的。”杜太太小心的替女儿杜雁蓉辩解。

“哼。”杜家老宜人一声冷哼。

听着婆母语气里的不善，杜太太不敢多话。她是陪了小心。

杜家老宜人说道：“做妻子的当以夫为天。三从四德，赵氏，你莫不成学到狗肚子里去？”

杜家老宜人是有儿子的，儿媳这等立场有问题的话就让杜家老宜人有些恼火。

“儿媳不敢。”杜太太不敢辩解，她是赶紧跪下认错。哪怕是杜宅的太太，杜太太在杜家老宜人的跟前还是不敢有半分的翘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