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明军给这些逃亡汉民活路,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成为明军的致败之因。
舒尔哈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简单,可钢刀在手的时候,又有几个人面对看似如绵羊一般弱小的百姓时能按耐住心中的兽性呢?明军这种行为,证明了他们强大的纪律性,千万人如一,才能将命令贯彻到底,连最底层的大头兵都不折不扣的执行。
舒尔哈齐带了乌真超哈这么久,又深入研究过明国的军校教材,很清楚在战场上纪律永远是制胜的关键点。
一旁的固山额真显然没有舒尔哈齐想得那么远,依旧怒气冲冲的骂着:“这些尼堪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咱们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到头来还是帮着明狗!”
“闭嘴!再让本王听到你说那两个字,本王亲自取你项上人头!”舒尔哈齐怒斥一声,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军卒注意到这边,这才出了口气,教训道:“你给本王记住,我大清是女直人的大清,也是汉人的大清,没有汉人为咱们修城铸炮、没有乌真超哈的奋力死战,我们早被李成梁砍了头!汉人是我大清的臣民,不是女直的奴仆!”
那名固山额真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舒尔哈齐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叹了口气继续巡营,大清本就是个拔苗助长的封建国家,战事不利,国内女直和汉人的斗争愈发激烈,如今看来,已经渐渐影响到了乌真超哈之内。
但舒尔哈齐没时间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政治斗争了,山顶上的望楼敲起了报警的锣鼓,呜呜的号角声随之响起,远处的山道上浓烟滚滚,明军的日月旗已经模模糊糊的出现在视野里。
舒尔哈齐长出一口气,喝道:“传令!全军战备、准备迎敌!皇上正在萨尔浒与明军杜松部大战,我等务必拖住明国中军,为皇上聚歼杜松所部创造时间!”
“尚间崖此处离萨尔浒不过二十余里,将军的骑队快马加鞭,半天就能冲到萨尔浒!”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指着远处旌旗招展的尚间崖冲身旁拿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李如松等人说道:“不瞒将军说,清军在尚间崖修筑工事之时,老汉也去卖了些苦力、混了几餐白面吃,崖顶上修着一座小城,周长九百多步、南北约两百多步、东西宽一百多步,有东门一座,宽约两步左右。”
老汉一边说着,林继业一边在旁边绘制着简易的地图,老汉不时指点一下:“西面是天然峭壁,坡度很陡、无法攀登,东、南、北三面设了三层墙围,第一道为宽约步步,深达一步左右的堑壕。第二道为利用堑壕翻上来的土所堆成的宽达五步、高一步的土筑墙,宽可走马,咱们称之为“马道”。第三道为依山就势筑成的土石混筑墙,断面为梯形,上宽两步左右,下宽五至八步,高约两步左右。”
“城内地势西高东低,西面设有一南一北两座望楼,视野开阔,向萨尔浒方向可看见下年马村和上年马村,向天军来的方向,可瞧见咱们刚刚经过的小寨子村,山下的小道便是通往萨尔浒的必经之处,天军要去萨尔浒,只能从尚间崖此处过。”
林继业点点头,见老汉没什么补充的了,将草图给看过确认无误,微笑着摸出一袋银币:“老汉,刀兵无眼,你先回小寨子村去吧,这袋银币算是您为咱们带路的报酬。”
那老汉却摆了摆手,把银币推了回去:“将军不必客气,俺家四代单传,儿子去的早,就留下那么个孙儿,若非天军的医官为孙儿诊治用药救了他的性命,老汉恐怕就要绝后了,天兵治病救人、为咱们这些小民耕地挑水,老汉为天兵带路,不为银钱财物,不过报恩而已。”
林继业和那老汉推扯了一阵,安排亲卫找了匹马将老汉送回小寨子村,又悄悄将那袋银币塞进马囊里,和亲卫耳语几句,看着他们远去,这才回到李如松身边:“我已经安排人把图纸送到中军去了,东虏是在此准备良久了,尚间崖上修筑坚固工事不说,三里外的斐芬山似乎也分兵驻守,以为犄角之势。”
“山路太过狭窄,攻山的军卒摆不开太多,东虏防守严密,摆明是要依山险壕墙消耗我军锐气、为努尔哈赤聚歼杜松部争取时间了…….”林继业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杜黑子还得挺上几日,这尚间崖不好攻。”
“杜黑子能挺得住,新军就是新军,不是寻常的旧军蛮夷能够随意欺负的!”李如松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望远镜挪向尚间崖崖顶飘扬的翠绿镶金大旗:“乌真超哈,这就是打败了我父亲和辽东军精锐的乌真超哈!”
“你别冲动,要战也得等中军到来后再请战!”林继业皱了皱眉,拍了拍李如松的肩膀:“天子和戚军机知道你与东虏有杀父之仇,依旧让你当这大军先锋,这是信任你能够冷静处事,不要辜负了天子和戚军机对你的信任。”
李如松点了点头,重重喘了两口粗气,放下望远镜紧紧握在手里:“我仔细看了看东虏的布置,乌真超哈不愧是咱们新军的好徒弟,防御工事基本照抄了咱们教材,依着山势层层布置,壕沟内都布有尖刺陷阱、应该也埋设了地雷,土墙石墙不是临时搭建的矮墙,规格上更类似咱们的寨墙,人马可登墙作战,壕墙之后布置了拒马鹿角,防着咱们直接冲锋上山。”
“乌真超哈火铳火器不少,依托山地和防御工事能够将咱们的大军完全堵住!”李如松皱眉分析道:“我细细看了看,尚间崖上的守军似乎只有几千人,想来是用来挫我锐气的,乌真超哈的主力应该都屯驻在斐芬山,能随时牵制支援,若我军在尚间崖耗尽锐气,则乌真超哈能侧击我攻山之军,若我军迅速攻下尚间崖,乌真超哈也能从容退去。”
“尚间崖易守难攻,也是一块死地,留在崖上的必是乌真超哈的精锐死士!”林继业哈哈一笑:“师傅打徒弟,就让咱们好好看看乌真超哈到底学了几成功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