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和礼大惊失色,几乎跌下马去:“李如柏是鬼神不成?怎会出现在这?”
“不是李如柏,是袭击我正红旗炮队的那支明军!”那名固山额真咬了咬牙,示意马甲布阵:“是李如梅的人,他们人不多,杀过去,咱们就能逃出生天!”
转过官道拐角,迎面碰上一支正红旗的马甲,李如梅也是心中一惊,当即勒住了队伍准备作战。
他们这支骑兵是由长奠堡溃逃的家丁精锐组成,大多是李成梁的本部家丁,逃到清河之后被李如梅收拢在麾下,穿梭于山林之间,斩杀落单的女直军卒、袭击正红旗的巡逻队和辎重队、埋设炸药地雷,承担着游击骚扰的任务。
李如柏领军踏营,正红旗全军大溃,有些逃得快的被李如梅麾下的夜不收捕获,从他们嘴里得知了战场的消息,李如梅当即召集全军,从四面青山之中杀出来,沿着官道一路往鸦鹘关杀去,蹭一蹭二哥的功劳。
没想到搂草打兔子、捕了条大鱼!李如梅眯着眼盯着远处的马甲看了一会儿,确定对面马甲之中藏着正红旗的大官,顿时微微一笑:“真是时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合该我立功受赏!”
纵马来到布列完毕的军阵前,李如梅扫了一眼这些家丁精锐,见他们脸上尚有犹疑,不由得微微一叹,正红旗是困兽犹斗,那些马甲想要逃出生天,必然是要死战,而他们已经有功绩在手,何必再和那些疯狂求生的马甲拼命呢?不少人并没有苦战的决心。
李如梅深吸一口气,用马鞭点了一个人:“老李头,你从父亲还是生员之时就跟随父亲,时至今日,大小战事打了数百场,浑身是伤,父亲总说你是对我李家最忠心的人,是看着我辽东军成长起来的老人。”
马鞭又指向了另一人:“苏察灿尔哈,你是海西女直人,最早投在父亲帐下的夷丁之一,每次征战总是冲锋在前,为我辽东军立下汗马功劳,父亲说过,他能当这数十年的辽地霸主,你们这些夷丁功不可没。”
喘了口气,李如梅又把马鞭指向另一人:“李和,你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在李家长大,教与你武艺兵书、弓马刀矛,父亲说过,你们这些家丁,就是辽东军的根本、辽东军的未来!”
李如梅将马鞭一甩,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双目闪烁着跳动的光芒:“我辽东军为何能称霸辽地数十年?因为军中从最初的老人、到投诚的夷丁、再到家生家养的家丁,每个人都团结一致、不计生死,每个人都奋勇向前、英勇奋战,如此,才能助我父亲扫荡整个辽地,让蒙古人、女直人统统趴在我们的脚底!”
李如梅幽幽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我们富贵了、安逸了,一心只想着享受富贵荣华,上了战场稍遇挫折难处便有退却保命的心思,也不再团结一致,一个个都计较着自己的那点瓶瓶罐罐,全然忘了辽东军是如何成长壮大、咱们的富贵荣华是如何赚到的。”
“所以咱们败了,长奠堡之战,不再团结、不再无畏、不再无私的辽东军败给了团结一致、无惧生死、死战到底的乌真超哈,辽地霸主成了一个笑话,以至于曾经匍匐在咱们脚底下的女直人,竟敢妄想以一旗之力端掉咱们辽东军的根本之地!”
李如梅重重喘了口粗气,马鞭遥遥指向对面的马甲:“我李如梅今日便带头冲锋、死战不退,告诉所有人,辽东军依旧是以前那个辽地霸主、依旧是团结一致、一往无前的强军!不愿随我的,速速离去,愿随我的,便与我一同冲锋,用那些女直人的人头告诉努尔哈赤,我辽东军依旧是辽地之主!”
说完,李如梅长啸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飞快的冲向正红旗的马甲,那六百家丁精骑也嘶吼着跟了上去,没有一人后退、没有一人犹豫,毫无纪律、毫无阵形,只是人人争先恐后的杀向正红旗的马甲军阵,仿佛溃堤的洪水一般潮涌奔腾。
正在整理军阵的固山额真被李如梅部突然响起的嘶吼声惊得心头一跳,抬头看去,正见明军冲杀而来,马蹄踩踏在地裹起阵阵沙尘,一片烟雾萦绕,望之如同鬼神。
固山额真双眉一皱,回头看去,却见何和礼缩在阵后,躲在几名戈什哈的保护中,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脸上恐惧的神色清晰可见,不由得微微一叹,扭过头不再理他,抽出马刀大吼道:“尔等欲生欲死?若欲死,现在即可卸甲投降,尔等屠虐尼堪,明狗岂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必然赶尽杀绝!尔等若欲生,随我冲破明狗骑阵,杀出生天去!”
正红旗的马甲随着那固山额真一起发出一阵狼嚎之声,纵马迎着李如梅所部撞了过去,两军相撞,发出一阵阵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骨肉碎裂之声,飞溅的鲜血炸出一片片血雾,将人马和地面染得通红。
李如梅从小擅射,这么多年苦练下来,练就了一双鹰眼,早早瞧见了那名固山额真,冲杀过去,一箭射去,那固山额真躲避不及被箭矢破甲扎入身体,却依旧狂呼酣战,李如梅一连射了他三箭,才终于让他身子一仰从马上跌了下去。
何和礼眼见着那固山额真被李如梅射翻,却没有一点敢上去助阵的勇气,牙齿的颤声清晰入耳,不由得惊呼:“啊!这不是李如梅!是李成梁,是以前那个李成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