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善有些烦躁,转身走出去。
楚安蕴见女儿走了,怅然摇头着又是一声长叹。
楚子善一只脚迈出大门,突又停下来。
出生时的事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她真的恨,就连军营中马夫养的一条狗都知疼爱自己的崽子,为什么她的父母要厌弃她到让她自生自灭,这是父母吗?
她想一走了知,可是那条腿却沉重之极……
就像这么多年过去,她虽恨父母,但下意识的认可着祖父说的话,当年的事父母是有难处的。
当她和祖父回到京都的家中,看到的是母亲倍加疼爱她的孪生哥哥的画面,看到她却是冷了脸。
她心里不平衡,就各种作妖去气母亲,其实,她是在和三哥争母亲的关注。
是她用错了方法,才让她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迈出去的脚退回屋里,转身进了屋去,瞄了眼深琐眉头神情黯然的父亲,走过去安静的坐下来。
楚安蕴见女儿去而复返,十分高兴的想起身,可一动身体如被撕裂般的痛。
「你别动。」楚子善慌忙上前,扶着父亲躺下来,柔情嗔怪:「干嘛要起来,不知自己身上有伤吗?」
「哦,我以为你走了,有些懊悔又惹你生气,没想到你回来,我一高兴就……」
「有什么话,父亲说吧。」
楚安蕴点头,释然一笑:「子善啊,不要怨你的母亲,她从没有不要你,更做不出选你三哥,让你自生自灭,那般冷血无情的事来。」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缓缓舒展开眉头,又道:「你出生那年,我随你的祖父驻守在宁城,有你祖父在周边的邻国都不敢来犯,那两年还真是过的很平静。
也因太过平静了,军粮总迟迟不送达,搞得军将们要节衣缩食的,你祖父给皇上上过许多折子,都无济于事。
许是皇上感觉我们父子太轻闲,当大夏北境出现匪患,皇上竟老远山西的调你祖父去剿匪。
你祖父心中有气,却不能抗旨不遵,只得带兵前往北境。
你祖父走了,带一部分军粮,剩余粮食不够军营吃半月的,我便下令一天只吃两顿,期盼着这次军粮能在我们断粮前送来。
而我心中更担心的是,若邻国趁宁城兵力空虚来犯,恐怕宁城要守不住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国得知你祖父离开,立刻集结了大军兵临我宁城,我与将士们日夜死守,一守就是十天,我多次派人去调兵借粮草无果。
眼见着粮仓要见底,将士们却只能一天吃一顿,还要拼了命的守护着城池,那种感觉就像被丢弃的孩子,无比的绝望。」
楚安蕴闭上双眸,睫光上有星星点点的泪珠渗出来,紧抿的薄唇颤动不已。
楚子善看着隐忍哽咽的父亲,她的心里似烧着了火,灼烧着她。
楚家忠心耿耿,却被大夏的狗皇帝们如此践踏,该死,统统都该死。
楚安蕴平绪了情绪后,继续说道:「在去宁城之前我曾受过很重的伤,你的母亲不放心我的身体便随军照顾我,到宁城不久你母亲便有了身孕,想着宁城平安无事便没把她送回京城去,万没想到,生你之时正是宁城最危急之时。..
为能等到军粮,我已告知全营每天只吃一顿饭,我与你的母亲也不例外,产妇生产就像过鬼门关,大伤元气,再没有好的吃食补上,你母亲的身体非常的虚弱,这便使得奶水极少。
这一胎还偏就生了一双儿女,奶水根本就不够吃的,就子慕那臭小子一吃到奶就不放口,结果几口就被他给吃没了,你母亲看着你哇哇的哭,她也急的落泪。
我们边城周边都
荒无人烟,离村镇非常远,若以前骑马跑出十几里路去买只羊回来,喂你们羊刀也是可行的,可宁城已被陈国的大军围困,城里能吃的都吃了,唉!
后来,你母亲便省下自己一点口粮,让赵嬷嬷去熬些米汤给你们兄妹喝,坚持到半个月一点粮都没有了,所有人都饿着肚子,你母亲就把奶水喂给你三哥,然后,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一滴滴喂给你……」
说到此,楚安蕴捂住脸,压抑的哭让他全身颤抖不已。
大滴大滴的泪从楚子善的眼眶中落下,砸在她的手上。
楚安蕴抓住女儿的手,红着眼,道:「子善,你的母亲真的没有不要你,那个时候……我看着她喂给你血,我真的恨自己,连保护自己妻子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后来,我们在绝望中苦撑了五天,终于等到你祖父归来,打退了陈国的大军,缴获了他们的余粮。
当看到你瘦得如皮包骨时,你祖父很生气,他生气不是冲着我和你母亲,他气的是皇上,其实是很伤心,再后来,你祖父带兵进山捉了只狼来,用狼奶喂你。
你的母亲生你们身体大伤,又因失血过多,虚弱的下不了床,你祖父便让我送你母亲回了京都。
你呆在你祖父身边六年才回京都,你听信了母亲生下你,嫌弃你是个女孩不要你,让你自生自灭的传言,对我和你母亲心怀恨意,不愿与我们亲近。
我与你母亲很难过,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弥补你,想着慢慢的你能忘记这份恨意,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总会等到你的谅解。
没想到,你越大越是叛逆,我们也不知如何面对你。
但这次你回京城变了很多,应该是掌了家知道了你母亲的不易。
你应该看到,你母亲手腕上总带着一对宽厚的金镯子,曾有贵妇笑话她虚荣,其实,她是用那对宽镯子遮挡当年滴血喂你的疤痕。」
楚子善抹去脸上的泪水,抚上自己的手腕。
是的,母亲的手腕上带着一双宽宽的黄金手镯,她也笑话过母亲贪财势利,却原来……
楚子善见楚安蕴打着哈欠,她给提了提被子,:「您刚吃下药会有些犯困,睡会吧。」
「子善啊,不要恨你母亲,她没有不要你。」
「我知道了,前几日收到家书,母亲还担心您的身体,我这就给母亲写封回信,告诉她一切都好。」
「好好,你去吧。」
楚安蕴看着女儿脸上灿然笑容,他也释然一笑。
一转眼几天过去,楚子善看着信鸽越飞越远,很快点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于天际。
这次的战事还算如她心意,楚家军没有多大的伤亡。
去西凉的二哥还有偷回京城的三哥,成了被拓跋崇坑杀六万夏军隐瞒过去。
表面上,大夏是死了两名大将,重伤一元上将,加坑杀的有近十万的伤亡,妥妥的成了败势。
楚子善向柔然送去了休战书,第二日拓跋崇送回了议和书,说是议和却让大夏割城陪礼,不然就攻陷边城,直捣大夏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