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崔夕宁颇为惭愧,“往日我对她亦有失礼,多亏阿渺豁达,跟我计较。二哥,你别气馁,只要你诚心道歉,阿渺肯定会原谅你。”
贯来游刃有余的崔二公子难得神『色』萧索,“会吗?”
“会!”崔夕宁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心底一软,脱口而出道:“我会帮你约她出来,届时你与她开诚布公地聊开便好。”
某人得偿所愿,笑道:“便劳烦夕宁。”
谢渺还知崔夕宁与崔慕礼私下统一战线,正心心念下回送信之事。
再有半月,七月初,便是崔慕礼遭人暗杀的日子。
他调查红河谷灾银案月有余,应当『摸』清其脉络,待关键证人进京,便会遭杀手伏击,险些命悬一线。
前世……前世是怎么展的呢?
她努力回想:日她去清心庵替即将生产的姑母祈福,回府的途,官道被阻,她们改走小路,竟意外撞见他被黑衣人追杀。她偷偷命人去报官,自却跟着他们进了小树林。看他被对方得节节败退,刀刃即将刺他时,她忍住出声吸引开黑衣人的注意,为他争取了反击的机会,自却在慌择路地逃跑时,失足摔进了捕兽坑……
来,他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应她的要求娶了她。
她收追忆,心有余悸地想:今生她会提前告知他避开埋伏,他会遇难,她会前去营救,更会再次掉进捕兽坑……
她可还记得坑有多深,多脏,多臭烘烘。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在崔慕礼面前恨得时刻维持完美形象,回却尽数破功,出来时狼狈堪,味道险些将自熏晕过去!
孽缘,绝对是堪回首的孽缘。
她暗暗下定决心:便以为分水岭,大路朝天,他们各走一边,甚好甚好。
傍晚,崔夕宁来约她,日云溪竹径消暑游玩。正巧几名小丫鬟们在院里待得无聊,谢渺便应承下来。
了日,谢渺戴上幕篱,与四名丫鬟一同前往云溪竹径。
云溪竹径乃京城八景之一,位于西郊林园。石径犹如仙帛蜿蜒深入,修篁青翠蔽天,溪流水波粼粼,一望去,绿郁知其所终。
桂圆与荔枝年岁小,又是第一次跟随谢渺出门,见如美景,忍住的雀跃激动。拂绿和揽霞虽克制着情绪,也能看出十分欢喜。
谢渺摘下幕篱,风在调皮,拂动颊边丝,“什么时辰了?”
揽霞道:“小姐,辰时刻了。”
“可有见二小姐的马车?”
“未曾。”
“桂圆与荔枝留在处等候,等二小姐了,让她来云栖亭找我。”
荔枝与桂圆双手交叠在身前,笑嘻嘻地回道:“是,小姐!”
谢渺手执白绢地绣喜鹊玉牙柄团扇,轻摇慢晃,步伐悠然地往竹林深处而去。甫一入林,清新气息便扑面而来。山涧鸟鸣,清脆悦耳,生意盎然。微风处,阳光在枝叶缝隙,如林间仙子般顽皮耀跃。
揽霞摘了片树叶,上头还留有晨『露』,“小姐,您想听什么曲子,奴婢吹给您听。”
谢渺随口道:“苇编五绝。”
揽霞将树叶衔唇边,两指捏紧边缘,气息吐纳,带着气鸣的乐声响,空灵轻快,传彻林间。
拂绿适时地『吟』唱:“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1
云栖亭旁,溪水傍山,鱼翔浅底。
揽霞脱了鞋袜,踏着鹅卵石踩水来。她招手喊拂绿同来,拂绿笑笑拒绝,站谢渺身,替她摇扇去热。
“是个消暑的好地方呢。”拂绿赞叹。
谢渺在云栖亭等足小半个时辰,仍未见崔夕宁的身影,干脆带着人往更深处走。
竹径有五亭,云栖、流风、望月、攀霜与遇雨,五亭尽头,则是碧游峰下,葱郁茂盛的皇竹林。
几人一口气行至皇竹林,曙光斑斑,透过枝叶落地上,更显山『色』清幽。拂绿与揽霞挑了处平缓的阴凉地,铺开薄褥,再垫上藤席,从篮子里拿出瓜果摆开。
谢渺跪坐在藤席上,揽霞替她整衣摆,拂绿往周边点上驱蚊香。
万事妥当,谢渺慢吞吞地从袖掏出一卷经书。
拂绿、揽霞:……小姐,您是什么时候塞得经书?
谢渺仿佛看出她们的疑问,轻描淡写地道:“临走前。”
两名丫鬟一脸莫可奈何。
谢渺阖眸深吸一口气,更觉竹香沁人心脾,“果然,美景与经书更配。”
拂绿、揽霞:……您是小姐,您说了算。
天朗气清,淡裙少女依席而坐,青丝乌润,周身涣着薄光,仿若熹微晨辉,融于茂林修篁——
又跃入崔慕礼的帘。
灵魂深处,小弦切切如私语,由人轻拢慢捻,撩拨心间。
他清贵依旧,只经意间,眸闪烁着细碎而汹涌的意动。
“阿渺。”他喊。
谢渺侧首,期然撞上他深邃的目光,一时的愕然过,笑容逐渐收敛。
崔——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