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平云升的来访,又触发了母亲的雷区,大过年的,又骂起了隔壁老徐家。
张起程的心里升腾起了绝望。
隔壁徐爷爷家是他最后的伊甸园,每当他被母亲的抱怨辱骂压得快要崩断的时候,就会来隔壁徐爷爷家,坐在徐爷爷家的马扎上,也不说话,就默默坐着。
徐奶奶会端来一杯热水,也不说话,两个老人就这么陪着他,默默坐一会。
水喝光了,起程就道一声告别,再回家,身上就好像有了铠甲,能够再容忍一段时间的寒霜刀剑。
母亲这样叫骂徐家,以后他还怎么好意思再去人家家里坐一坐那个马扎,喝一杯徐奶奶的热水?
母亲叫骂徐家二姑和姑父,她怎么敢?!
那么好的两个人!
徐家姑父是救人牺牲的,是烈士,是让人敬仰的英雄,徐家二姑也是可亲可敬的人。
她怎么敢骂他俩。这是往老两口心上捅刀子呢!
张起程感觉整个天空都黑了,再也找不到抬起头的勇气。
他甚至想,毁灭吧,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快快逃离这难捱的日子。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下一辈子再说吧!
张起程大概是病了。
每次见到母亲,住在一个家里,总是要见面的,母亲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张起程就神经性紧张,烦躁、恐惧、喘不过气来。
像是被一只手卡住了咽喉,想逃,想尖叫。
好几次,张起程实在忍不住了,落了相,一脸痛苦地用手捂住嘴巴,极力按下想要呕吐的感觉。
张家婆婆一看儿子这个模样,像是被老猫咬了一口,张口就骂,各种恶毒的语言不要命得往外喷:“看你这个样子!你媳妇还没呕呢,你倒怪模怪样呕起来了!你要替她怀孕吗?哈哈哈,真是可笑!”
张起程不敢去看媳妇的脸色,痛苦地闭上眼睛,真希望来一场大地震,世间就这么毁灭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家媳妇也不哭了,整天少言寡语,无动于衷,婆婆叫骂也好像听不到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张起程害怕极了,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
她还能怎么了,麻木了、绝望了、累了。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上,张起程在朦朦胧胧中,听到大门“咯噔”一声响,明明是轻微的响声,在他的耳中就像炸雷一样。
他伸手摸了一下身边,媳妇躺着的位置已经空了,手里似乎还存留些微的温度,但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张起程没有说话,没有动,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结婚时刚糊好的顶棚。
红色的底色,绿色的纹路,大红大绿的配色极其热闹喜庆。
可他知道,热闹是别人的,他张起程,以后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