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后,太阴神皇的身影站在红宝石溶液般的大地上,懊恼的叹了口气:“怎么又晚了一步……”
“不!”
“并非是我们晚了一步,而是本该就这样,我们只能晚到一步。”姬虚空站在他身旁,语气平淡的说道。
“哦”太阴神皇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因为我看见了!”
他的虚空神瞳缓缓运转,目光穿透了时间的长河,回溯到片刻之前的时空之中,注视着方正虚影在那虚无的时空长河里消散时的细微形态。
虚空神瞳,乃是虚空大帝所创《虚空经》中,后天修成的至高瞳术。
它没有许多瞳术对天地道痕的敏锐观察力,也没有像重瞳之光那样强大的对敌之法,但它唯一拥有的功能,却是对时空变化的极致敏锐性。
在这双神瞳之下,哪怕是数年前的一粒物质粒子、一点天地精气,对时空造成的微弱扰动。
哪怕这种扰动已经在无尽的真空能量大海的波动中近乎磨灭,虚空神瞳也能层层追溯而上,如同掌上观纹一般清晰地感知。
此刻,姬虚空这名个体燃烧着精血与寿命,燃烧着元神和道果,以一种奢侈到难以想象的方式,将虚空神瞳的力量推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与此同时,虚空大帝星云中的数百京虚空大帝们,也同步运转着虚空神瞳,他们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如同昆虫的复眼,又如同众多射线望远镜阵列同时观察,构造出一个庞大的干涉阵列。
通过这种方式,排除错误信息,消除观察过程中产生的干扰,还原出最清晰、最明了的时空变化。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与计算,姬虚空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伸出手。
一股由数万名虚空大帝共同推动还原出的奇异时空波动,瞬间笼罩在他的手掌之上。
他的手掌变得虚幻起来,在明暗不定的光芒闪烁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太阴神皇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惊讶:“咦这是……”
只见姬虚空的手掌慢慢伸出,却舞出了道道残影,年轻与苍老、光洁与染血、红润与苍白……
一只又一只相似却又不相同的手掌,似乎同时迭加在一起,既同时存在,又仿佛同时都不存在。
他的手掌呈爪状,轻轻按在脚下的红宝石熔岩上,然后缓缓抓去。
就在这一刻,重重迭迭的虚影闪烁中,一只拼命挣扎的麻雀,竟然莫名其妙地被虚空大帝从那红宝石般的高温熔岩中抓了出来。
当姬虚空放开手,这只普通麻雀,在这温度极高的天地间,却啾啾叫着挣扎飞离,好似丝毫没有受到高温的影响。
它飞着飞着,身影在闪烁之间变得虚幻起来。
太阴神皇清晰地看到,它的身影也如同虚空大帝的手掌一样,变得层层迭迭,最后随着层迭的虚影逐渐散去,重新消失在虚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虚空大帝的目光随着麻雀的消失而变得深邃,他沉吟片刻,指尖缓缓浮现出一个神秘的时空模型。
那是一幅由无数北斗星虚影构成的奇妙画面。
这些北斗星虚影从虚空中不断显现,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向着最中心的一个北斗星汇聚。
在汇聚的过程中,它们逐渐重迭,使得最中心的那个泡泡虚影越发凝实,仿佛是时空的焦点。
这无尽的泡泡虚影不断放大,最终将姬虚空与太阴神皇包裹其中。
两人站在最中心的北斗星之上,周围的一切场景在其他北斗星虚影的融合下,发生着微妙而奇妙的变化。
虚空大帝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根据我们的推演,现在的界海战舰,大概就处于这样的处境。”
他指向那些有着微妙不同的虚影,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明白了,时空支流会不断地分裂,造就一条又一条历史有着不同之处的时空长河。”
他挥手间,众多的北斗星虚影排列成一个庞大的树形图,从一个起点迸发出无数的分叉。
越是相近的分叉,这些北斗星虚影的模样就越接近。
然而,无论历史如何分裂,却始终可以不断向上追溯过去。庞大的树形图中,最后的枝桠开始逐渐重迭归一。
所有的枝桠带着所有的不同,最终全部重迭回归到了一个点,就好像时空之树携带着全部可能性的种子。
太阴神皇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在这样的重迭之中,理论上将会使得时空长河归一,全部的走向同时迭加”
虚空大帝摇了摇头,再次伸手一点那所有可能性迭加的时空之种。
于是,那颗时空之种再次爆发开来,重新回归为不断生长出更多枝桠的树状图。
这一次,树状图微微蠕动着,好似一条万头蛇,每一个枝桠都像一根触手,一颗蛇头,充满了强大的活力。
这些不同的枝桠不断蠕动,生出细微的触手,将其他的枝桠捕捉、啃食,并互相争夺着活下去的机会,将对方化为自己的养料,让自己变得更加粗壮。
在两个不同枝桠的互相战斗中,败者会被吸收消化,而胜利者则会带着败者的一部分特征,继续昂首向前。
“按现在来看,时空长河本身,存在着生命力!”
虚空大帝的目光严肃,看着虚空中,回忆着自己曾经的一切记忆。“历史,是活着的!”
“随着岁月的推进,不同的时空支流也在不断地争斗,不断地互相捕食,争夺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
太阴神皇眉头紧锁,又回忆起了方正曾经说过的太阴圣皇。
如果说历史本身是活着的,那这也不难理解,曾经的太阴圣皇所在的历史,正是因为黑气的干扰,使现在的自己诞生。
“然而!”虚空大帝继续说道,“历史的确是活着的,不同的时空支流也应当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只能存在唯一的一个。”
“当无穷的岁月流逝后,全部的时空支流应当会在无穷的厮杀中,只剩下最后的一条主流。但现在不一样。”
他再次伸手一挥,那蠕动如蛇般互相厮杀的树状图再次产生变化。一根枝桠外部进化出了一些坚硬的鳞片,这些鳞片所代表的,正是靠着方正的力量所造就的界海战舰。
这些坚硬的鳞片迅速膨胀起来,将那些柔弱的枝桠笼罩。
在鳞甲的保护下,尽管柔弱,却不再受到伤害,也不再需要与其他枝桠争斗中受伤与改变。
“界海战舰的强大,让我们得以强行锚定我们自己的历史,让历史不再因为时间的变动而随意变化。”
虚空大帝说道。“但这能保护的,只是我们的历史!”
那树状图中,在坚硬的鳞甲保护下,一根特立独行的枝桠继续向下生长着,哪怕周围不断有触手袭击,甚至源于过去的变动蔓延而来,却依旧巍然不动。
然而,当生长继续下去,鳞甲本身,也就是界海战舰的信息,已然被时间支流所复印。
紧挨着最初的界海战舰,所分裂而出的更多历史支流中,由于方正的力量,界海战舰的构成,那些极道至尊们并不存在过去,而是诞生就如此强大。
因此,在历史的变动中,界海战舰本身不变,而原本应该在其保护下巍然不动的历史,却被从复制的诞生之初,从一开始就改得面目全非。
那树状图中,一股黑气从下方冒出来,不断腐蚀着所有的枝桠。
当一个个分支时间长河中,那些原本靠着界海战舰的无限能源强行抵抗的黑气,却由于历史本身的复制没能复制c按钮,使得无限能源消失。
那一个个失去抵抗黑气能力的界海战舰,只得拼死一搏跳向最初的支流。
于是,树状图开始断裂,一段段枝桠重新化作泡泡一样的北斗星虚影。
众多有着不同之处的北斗星虚影,外部却统一地笼罩着坚固的神铁。
在无限能源的支持下,原本不肯融为一体的界海战舰,其内部保护的那些九天十地,那些从一开始,历史就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宇宙,在没有力量支持下,却缓缓地融合着。
在这样的融合中,所有的历史迭加为一体,所有的可能缓缓崩塌为最终的结局。
“然而……”虚空大帝摇了摇头,“依靠着界海战舰的力量,在短暂的混乱后,我们依旧可以将那些有着不同历史的九天十地,统统重新稳固住。”
“不同的九天十地要自发崩塌为唯一的时空,唯一的可能,我们却可以借助方正的力量,将那所有的时空,与界海战舰一样,强行注入力量,强行分割稳定下来。”
“对我们而言,所有的时空支流,只有我们现在自己所处的支流是真实不虚之物。”
“其他的所有,统统都是虚幻的可能,不实的伪物。”
“我们的确可以通过注入力量,将这全部的虚幻,所有的伪物,统统在唯一的真实世界中凝聚出来……”
听到这里,太阴神皇叹了一句:“原来如此……我们皆在这‘真实’之中。”
“但方正不同。我们的真实对他来说也是真实,但我们的虚幻,对他而言,同样也是真实。”
“当一条条不同的时空支流合并,虚幻的历史,虚幻的可能不断被注入真实,时空本身也在产生着变动。”
“我们随着时空的变化而变化,而方正却并不会这样。他依旧自行其道,始终留在‘原地’不动。”
虚空大帝点头赞同,全力运转着虚空神瞳秘法,注视着那无数重重迭迭的虚影。
“因此,方正道友,始终会在最‘浅层’,在那合并的最前线。只要我们依旧还是‘真实’,就绝对追不上‘虚幻’。”
太阴神皇打断了虚空大帝的叙述,问道:“所以,只有等到时空之流的合并全部完成,界海中没有新的界海战舰继续融合,方正才能重新回来是吧”
“按照现在的趋势,不断跳跃而来的界海战舰,什么时候才能暂时停止方正什么时候才能回归”
虚空大帝脸色不变:“时空是没有最小单位的,因此,方正的那一吼,理论上能够传递到所有的时空。”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又或是平行的时空支流。无论是上一秒还是下一秒,又或是上一秒的1%秒之前,1‰秒之前,1/10000秒之前……因此,理论上,这个数字会是‘无限’。”
“是吗”太阴神皇眉头一皱,却又重新舒缓开来,“既然说是理论,那么实际上呢”
虚空大帝回答道:“实际上的话,情况很难说。如果是靠我们,依旧几乎不可能找到位于虚幻可能性的他。”
“但还记得他的末影珍珠吗但如果是方正自己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就可以将自己固定下来。”
“所以说……”太阴神皇只感觉一阵蛋疼。
“按照这样的理论,理论上,方正一直都走在唯一的时空路径上,每时每刻,不可计数的时空支流都被他抛弃在后。”
看向虚空大帝,太阴神皇一拍脑袋。“我们也是如此”
虚空大帝点了点头。“理论上,哪怕是现在的我们,现在这数不尽的界海战舰融为一体的状态,依旧在不断的被时空支流所复制。”
“因此,我们的这条时空支流,也会随时被方正所远远抛下。”
脸色扭曲,太阴神皇再次一拍脑袋。“所以我才感觉蛋疼啊!”
“这到底得是多大的数字啊!”
忽然间,一股莫名的震荡出现,太阴神皇与虚空大帝对视一眼。
提供给界海战舰群无限能源的按钮消失了,检测着那跨越时空的吼叫声,他们需要开始跳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