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珠珠上了小房车,各种羡慕:“还是旅游最开心。我当初就是奔着喀什是个旅游区报名的,结果来了两个月,忙得连老城都没完整逛过。”
即便现在坐在车上,她也没时间欣赏大漠风光。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一边看一边摇头轻啧。
“你要找的柳编大爷,名字是不是海力帕?”姜南问,“在高台的老巷子里开店的那位。”
吕珠珠抬起头:“你认识?”
“上个月买过他编的果盘。”
姜南想起自己扶着倪女士在喀什老城里闲逛,耳畔叮叮当当,叫卖声此起彼伏,巷道两侧的货物琳琅满目。土陶、花毡、印染、刺绣、糖果、铁器……千百样手工制品里,倪女士一眼就看见了街角的红柳箩筐。
这家店不卖讨好游客的纪念品,只卖最日常的器具。倪女士摸着箩筐说当年她就是背这么大一筐沙土,从渠上一路背下来。这么大个筐塞不进小房车,老太太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店主大爷的建议下买了个果盘。
红柳枝和胡杨枝编的,通身镂花,只要六十块钱。
姜南还记得那位维族大爷翘着两抹“阿凡提”式的白胡子,介绍自己的作品时,胡子一翘一翘的,快活又得意。
“就是这个海力帕大爷。”吕珠珠唉声叹气,“七十多岁了,是县里重点扶持的非遗传承人。他做的红柳编在喀什老城卖得特别好,前两年还上了旅游宣传册。上周突然就不开门了,连电话都不接。”
“所以派你去了解情况?”
“怕出事嘛。”吕珠珠撇撇嘴,“其实能出什么事,老爷子脾气怪呗。他那个店,当初就是乡村振兴帮扶开的,听说磨破嘴皮他才点头。那是个非遗展览点,让他在店里编东西,向展示手艺就是帮他自己打广告。他死活不同意,说是怕被人偷学……”
“有本事的手艺人,难免有自己的坚持。”
“但愿不要一进门就赶出来。领导说年轻人好沟通,也不想想我这只会你好,谢谢的维语水平,只怕连话都讲不明白......”
“不用担心,我记得海里帕大爷有个孙女,在店里帮着卖货当翻译。还有个普通话讲得很流利的徒弟。”
海力帕大爷的家在阿依库勒村的村尾。小房车才靠近院子,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跳下房车时,姜南差点绊倒——院子里散落着若干红柳编制物,成品,半成品,还有成捆的树枝,横七竖八滚得到处都是。看起来,这个院子经历了一场比沙尘暴更可怕的风波。
“亚、亚克西……西木斯孜?”吕珠珠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喊了好几声,把一句“你好吗”喊得胆战心惊。
姜南把那辆破自行车从车后放下来,本来打算就此告辞,门里突然冲出来个姑娘。低着头,掩着脸,径直和她撞了个满怀。
下一秒,一根红柳条挟着风声呼啸而至。
“嘶——”姜南下意识抬手去挡,倒抽一口凉气同时,数朵白绒从眼前飞过。
天没下雪,是她的羽绒服被抽裂了条口子。
那根声势夺人的红柳条抖了抖,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波瓦!”被追打的姑娘转过身,哀怨的一跺脚,又赶紧用手去捂开绽的羽绒,“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