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惇亲王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驿丞,不但没被自己的威胁吓倒,反而还巧妙地用自己说过的话,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要知道,让三公主来联姻,本就是虞国单方面的盘算,晋国这边压根儿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他们本计划晋国皇帝召见时,由公主献艺让皇帝迷上她。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入宫为妃了。
可眼下如果真要是不让这个钱大夫诊治,这驿丞的意思他请不来太医,那到时候三公主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觐见晋国皇帝,还怎么凭借美貌与才情迷住对方。
原本是装怒的惇亲王,此时却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威严,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心底腾地蹿起一股真火。一张脸虽然虬须遮了半张脸,但露在外面的面容能清晰的看出已经是涨得通红。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指着驿丞,“好,好,好!你这一小小的驿丞,竟然敢藐视本亲王。待本王见了你们的皇上,定要好生问问,这可是你们晋国的待客之道。”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着。同时伴随着他周身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特有的强大威压,试图用这个威压制压制住这个小小的驿丞。
“惇亲王息怒啊!”驿丞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强大压力,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悄悄咬了咬舌尖,用那一丝刺痛让自己镇定下来,鼓起勇气叫屈道,“下官确实是因为不知情,才去请了钱大夫。惇亲王,您可真是误会下官了呀!”努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和恭敬的姿态。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三公主的屋内缓缓走出一位老嬷嬷。她步伐沉稳,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对着惇亲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而后,她微微欠身,语气和缓地说道:“王爷,请您消消气。王爷这般心疼公主,公主知晓后,心里头感动得很。只是公主说了,外面天寒地冻,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别兴师动众的好。既然这位大人已经费心请来了大夫,那就让大夫先给公主瞧瞧病吧。”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惇亲王台阶下,又巧妙地化解了眼前的僵局。
惇亲王原本被驿丞逼得骑虎难下,正愁找不到台阶下,此刻老嬷嬷的适时出现,简直如同一场及时雨。他顺势收了周身的威压,重重地怒哼了一声,故作姿态地说道:“哼,我们公主心善,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带这个大夫进去给公主诊治吧。要是治不好,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一甩袖子,旋即率先朝着三公主的房间大步走去。他昂首挺胸,步伐急促,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内心满是惊惶与纠结。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不过是一层薄薄的伪装,用来遮掩心底深处的心惊与苦恼。
在与驿丞交锋的这短短片刻,惇亲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态度竟如此坚定、不卑不亢。
这不禁让他暗自思忖,一个小小驿丞都这般强硬,那朝堂之上的诸位大臣,对待虞国使团,又该是怎样的态度?如此一来,这次身负重任的和谈,只怕荆棘丛生,绝无可能轻轻松松达成目的。
可眼下他只能将满心的忧虑深埋心底,强撑着威严的表象,踏入三公主的房间,只待一会儿这些人走了后,再整理思绪,和众人好好谋划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驿丞看着先一步离开的惇亲王,心里也悄悄的松了口气。一边的老嬷嬷对着驿丞欠身道:“大人,请吧!”
驿丞点了点头,侧身对钱大夫道:“钱大夫,还得辛苦你,请跟本官来吧。”说完,便领着钱大夫跟在老嬷嬷身后向着那虞国三公主的房间走去。
雪势一点儿都没有见收的迹象,鹅毛般的雪花在狂风裹挟下肆意飞扬,好似一群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地席卷着整个京城。
街头巷尾,皆是白茫茫一片,琉璃瓦上覆着厚厚的积雪,檐下冰凌垂挂,在黯淡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店铺,如今大多紧闭店门,门板缝隙间,偶尔透出一丝微弱烛光,好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大街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往日里,叫卖声、谈笑声、车轮辘辘声交织成市井烟火,如今却只剩狂风呼啸,以及雪花簌簌飘落的细微声响。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皆是裹紧棉衣,缩着脖子,脚步匆忙,周身被寒意笼罩,片刻不停留,仿佛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曾经人头攒动的集市,如今摊位已被积雪掩埋了大半,孤零零地吉露出一点点边角。往日里琳琅满目的货物不见踪影,只剩冰冷的石板与积雪相伴。
那棵集市中央的老槐树,粗壮的枝干上挂满了雪,沉甸甸的,树枝被压得低垂,在狂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