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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高悬利刃(2/2)

自此,陈倩云恰似一只孤苦伶仃、羽翼受伤的寒鸦,将自己幽闭于室,终日以泪洗面。常常对着窗外痴痴凝望,目光空洞、神思恍惚,泪水簌簌而下,如决堤之水,浸湿了衣衫,更浸透了她破碎不堪的心。

每至夜阑人静,万籁俱寂,黑暗如无边巨网,将她紧紧裹挟,使她无处遁形。她独坐在窗前,案几上摆满空酒壶,那是她借酒消愁的明证。然而,每饮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非但未带来解脱,反而勾起更深的痛苦与绝望,似要将她彻底吞噬,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狂风怒号,暴雨如注。陈倩云再次酩酊大醉,脚步踉跄,意识混沌不清。醉眼蒙眬间,兄长离去时孤寂凄凉的背影、徐英旭冷若冰霜的眼神,如鬼魅般在她的脑海中往复盘旋,挥之不去。

她喃喃呓语,声若蚊蝇,满是绝望:“这世间,再无值得我眷恋之物……”满心绝望如汹涌怒潮,将她彻底淹没,令她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与希望。

她身形摇晃,移步至房梁之下,双手因悲恸绝望而剧烈颤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冰冷的绳索套上自己纤细的脖颈。随着双足缓缓离地,这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在无尽的痛苦与哀伤中,悄然消逝。徒留窗外那依旧肆虐的风雨,仿若在为她凄惨的命运悲叹哀号,倾诉着世间的无常与悲凉。

徐英旭本非凉薄寡恩之人,虽与陈倩云缘悭一面,未能缔结夫妻之缘,但每念及陈倩云平日对自己一片赤诚、情深意笃,而自己却待她冷淡疏离,心中顿时愧疚之感如潮水般翻涌,坐立难安,恰似芒刺在背,痛悔之意难以言表。

念及此,徐英旭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着手为陈倩云筹备一场庄重肃穆的葬礼。他不辞辛劳,亲自奔赴城中有名的棺木铺,精心挑选那纹理细密、质地坚厚的上好棺木,每一道纹理,每一寸质地,都承载着他深深的歉意与诚意。而后,又差遣心腹之人,广寻珍奇异宝,作为陪葬之物。每一件陪葬品,均是他反复斟酌、精心遴选,无一不是价值连城,足见其用心之深。

葬礼之日,灵堂布置得森严肃穆,一片素白。洁白的帷幔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是陈倩云那含冤而去的魂魄在低声呜咽,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不甘。徐英旭身着素缟,面色凝重悲戚,仿若被一层哀愁的阴霾所笼罩。他神情庄重,引领着前来吊唁的众人,一丝不苟地举行祭拜之礼。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捧着香烛,双膝缓缓跪地,挺直的脊背逐渐弯曲,额头重重地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久久未曾抬起。

他在心底暗自思量,若往昔自己能多给予陈倩云一丝关怀、一份温暖,或许她便不会在绝望中踏上这条不归之路。如今,这般竭尽全力地弥补,虽已无法让她死而复生,重返人间,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唯有如此,方能稍稍慰藉自己那颗被良心谴责而千疮百孔的内心。

此时,京城之内,朱允炆伫立皇宫高楼,猎猎风声撩动衣袂,却难散眉间紧锁的阴霾。陈瑛一事虽暂告一段落,可他深知,朱棣才是高悬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

他极目远眺,望向北方,眼神似能穿透层层宫墙与山川,窥见燕王朱棣在北平的一举一动。天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朱允炆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雷厉风行地调兵遣将。选派得力将领奔赴京城各处关卡,重新部署兵力,加强巡逻戒备;征调民夫工匠日夜赶工,加固城墙,修缮城门,添置守城器械,力求将京城打造得固若金汤。

同时,他暗中挑选一批精明强干的密探,秘密潜入各地,深入街巷市井、达官显贵府邸,仔细查探与朱棣有牵连之人。每一份密报呈来,他皆亲自审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心要在叛乱的火苗燃起前将其扑灭,稳固皇位与大明江山。

暮色似浓稠墨汁,于天边缓缓晕染,悄无声息地将整座皇宫笼罩。凉风仿若隐匿身形的精灵,踮着轻盈脚尖,携丝丝凉意,灵动掠过皇宫各处,连宫墙角落的青苔都微微颤动。

香玺在宫道另一端远远望去,朱允炆茕茕孑立在风中。他静静伫立,衣袂随风翻卷,背影满是孤寂落寞,犹如深秋枝头飘零残叶。香玺见状,心中一阵揪痛,满是疼惜。

她下意识轻抚胸口,莲步轻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份宁静。手中紧握着披风,走近后,轻柔脚步声格外清晰。她仰头看向朱允炆侧脸,眼中满是温柔关切,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将披风搭在他肩头,带着些微颤抖。随后,她朱唇轻启,声若黄莺:“允文,秋意渐浓,天凉了,你定要保重,莫让我忧心。这天下虽重,可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彼时,朱允炆的思绪被朱棣之事缠得脱不开身,内心似被死结困住,心烦意乱,眉头拧成个疙瘩,额上沁出细密汗珠。他目光呆滞地望向远方,对香玺的靠近毫无察觉。

直到香玺出声,他才猛地回神,下意识攥紧她的手。那掌心的温热,像寒冬暖阳照进窗棂,刹那间驱散他心底淤积的寒意与烦闷,让那颗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安定。

朱允炆抬眸,目光落在香玺脸上,神色间是连日来处理朝政积攒的倦意,眉头虽微微舒展,可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前几日你出宫,一切可还顺利?可有何新奇收获?”话语落下,他的眼神里悄然浮现出一抹期待,像是漂泊许久的旅人,在茫茫尘世中终于寻到一处可能的港湾,盼着香玺的答案能为他这被朝政事务填满的枯燥日常,带来片刻鲜活与安宁,让那颗被琐事反复磋磨的疲惫灵魂,觅得一处得以短暂栖息的温柔角落。

“瞧,这个给你!”香玺眉眼弯弯,恰似春日里漫山遍野盛开的繁花,笑靥如花,那笑容里藏着满满的甜蜜与期待。她微微侧身,动作轻盈地从袖间盈盈取出一枚紫红绢布制成的香囊,递到朱允炆面前。

这香囊是她在热闹非凡的武林围场,于一个江湖郎中的摊子上偶然寻到的。当时,她一眼便看中了这个香囊,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朱允炆眉头紧锁、难以入眠的模样,于是便想着带回来给朱允炆,希望能为他驱散些许忧愁。

“这便是你特意为我寻来的宝贝?”朱允炆接过香囊,眼中满是疑惑,那目光在香囊与香玺之间来回游移,仿佛试图从这看似寻常的物件里探寻出不为人知的秘密,想要读懂香玺藏在其中的那份细腻又深沉的心意。他将香囊轻轻捧在手心,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紫红的绢布,感受着上面的纹理。

“这可不是什么稀罕的奇珍异宝。只是我见你近来总是眉头紧锁,夜里也难以安睡,心中实在忧虑。辗转反侧间,我便想着寻些法子能让你舒缓些。这香囊里放了薄荷、石菖蒲、远志等几味药草,有开窍醒神之效,能让你舒缓心神,睡得安稳些。”香玺满目疼惜,抬手轻轻抚上朱允炆的额头,想要抚平他眉间那一道道因忧愁而刻下的痕迹。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带着丝丝眷恋,缓缓滑过他的眉眼。

朱允炆将香囊缓缓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刹那间,一股清新之气直透心脾,仿若干裂荒芜的心田,在这一刻迎来了一场甘霖,每一寸土地都在尽情地吮吸着这份滋润。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神清气爽,好似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疲惫,都被这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一扫而空。他情不自禁地一把将香玺拥入怀中,手臂紧紧环着她,似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里,声音里满是感慨与依赖:“香玺,只要有你在我身旁,这世间纵有千般烦恼,万般艰难,我都能坦然面对。”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寒风似冰刀般割过高楼。香玺在这清冷中微微颤抖,侧身躲进朱允炆的怀抱,脸贴着他的胸膛,瞬间,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衫,暖了她的身心。她的双手用力回抱住朱允炆,指尖不自觉陷入他的后背,像是要紧紧抓住这温暖。她微微仰头,将脑袋稳稳靠在他的肩头,轻轻闭上眼睛,鼻翼轻动,贪婪地呼吸着朱允炆独有的气息。那是混合着龙涎香与书卷气的味道,是她在这深宫里最眷恋的安心。

朱允炆微微低下头,下巴抵着香玺的发顶,手臂收拢,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像是要为她抵御世间所有的风霜。呼啸的寒风卷过,吹起他们的发丝,却吹不散这份紧紧相依的温暖。他们静静伫立,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这一刻,时间为他们停止,外界的寒冷与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两人就这样彼此依偎,沉浸在片刻的安宁之中,良久,香玺察觉到朱允炆的情绪逐渐缓和,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神色。暗自思忖时机已到。她轻咬下唇,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缓缓开口:“允文,有件事想告诉你。前几日我和小千子、妙锦外出,在热闹集市遇到一位侠客。结识之后,发现他为人仗义,和小千子意气相投,当场结拜。我瞧他身手利落,便想着让他入宫护我。这宫里人心复杂,总有人暗中算计,我行事处处小心,还是怕稍有差池就遭人陷害。”说着,她眼中掠过一丝惊惶,往朱允炆怀里缩了缩。

朱允炆凝视着香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他轻轻抚摸着香玺的发丝,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安抚。又联想到她独自一人身处偏远的尚服局,自己虽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却无法时刻伴其左右,护她周全。倘若真有居心不良之人暗中使坏,要加害于她,以香玺的柔弱,确实防不胜防。想到此处,他的心猛地揪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都微微一滞。

朱允炆眉头轻皱,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香玺的肩膀,目光直直地望向她,其中满是担忧与关切,急切问道:“此人的来历背景,你都仔细打听过了?江湖之人,行事难测,我生怕你遭人蒙骗,引狼入室。这后宫之中,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这几日小千子四处查访,已将他的背景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所言句句属实,与调查结果毫无出入,你大可放心。”香玺急忙解释,眼神中满是诚恳与笃定,她伸手轻轻握住朱允炆的手,似是在向他传递着安心与信任。

朱允炆听见小千子已参与调查,当即放心不少。他微微颔首,应允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的意思吧。改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带他入宫来见我便是。我会亲自考察他,确保他能护你周全。”他轻轻拍了拍香玺的手,给予她肯定的回应。

香玺听闻朱允炆同意晚路入宫做自己的护卫,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暗自思忖,如此一来,有晚路在暗处默默守护朱允炆的安危,自己也能稍稍安心,往后在这深宫里,便多了一份保障。她靠在朱允炆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份安宁能长久地延续下去,不再被世间的纷扰所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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