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冰目光一沉,厉声道,“你可知谋害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司徒昆听闻此言,不怒反笑,反问道,“难不成谋害普通百姓,任捕头便能网开一面,放老夫一马?人命在你们眼中,竟还有三六九等之分?”
任冰并未接他的话茬儿,而是继续追问,声音冷峻如冰,“他人已经死了,你尚且不能泄愤,为何还要将他的尸体劈砍得体无完肤?”
司徒昆的脸色骤然一变,震惊与愤怒在他眼中翻涌交织。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吼了出来,“劈砍尸体?任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司徒昆堂堂一代剑侠,向来光明磊落,还不至于对一个死人下手!”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傲然与不屑,仿佛任冰的指控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任冰却不为所动,依旧冷静地看着他,一连串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司徒昆承认杀人,却否认虐尸,如此看来,那周云身上的刀伤,必定另有他人所为;那给九王爷通风报信的人又会是谁呢?
念及于此,任冰又问道,“如此说来,给九王爷传讯之人,想必也并非前辈您安排的了?”
司徒昆冷笑一声,不屑道,“我并不认识什么八王爷九王爷,为何要传讯于他?!针对叛徒,我们的宗旨就是一个字——‘杀’。不像你们,婆婆妈妈,弯弯绕绕。那赵达威、方路等人,不也都见了阎王么?”
任冰闻言,心中一凛:赵达威被杀是他亲眼所见,一直误会是叶宽买凶杀人;而方路与顺安皆是在狱中自尽而亡。如今听司徒昆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尊统派的手笔。
他们的手段果然高明,不仅杀人灭口,还能将罪名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自尽的假象都布置得天衣无缝。
任冰的眉头深深皱起,心中暗自思忖:“尊统派根系庞大,行事如此狠辣周密,背后定然有更大的阴谋。但始终是敌暗我明,处处受制于人,如置身于一场迷雾之中,若不想法子扭转乾坤,化被动为主动,岂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片刻后,他抬起头,示意卓越将酒斟满。
任冰端起酒碗,脸上笑意更盛,身体微微前倾,再次向司徒昆敬酒,看似闪聊,“司徒前辈,听您方才所言,尊统派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任某心中实在好奇,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目的究竟为何?还望前辈为任某解惑。”
司徒昆好似早已急不可耐,他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然而,一碗酒下肚,他却觉得还不过瘾,目光随即落在了桌上的酒坛上。
他腼腆一笑,像个偷吃的孩子,而后毫不犹豫地抱起酒坛,坛口对准嘴巴,仰头便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胸膛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整个人沉浸在酣畅淋漓之中。
不过片刻工夫,酒坛便已见底。司徒昆随手一放,酒坛“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带着几分狂放与不羁。他抬手抹了抹嘴角,脸上泛起一抹满足的红晕,眼中精光大盛。
他长舒一口气,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将胸中积压已久的郁结也一并吐了出来。随后,他朗声道,“好酒!痛快!”
“多谢任捕头以美酒相待,倘若真有来生,但愿老夫还能与小兄弟同桌畅饮,一定不要再如此针锋相对,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了。”
司徒昆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挺直了腰板,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仿若瞬间回到了当年纵横江湖、意气风发之时,尽显豪迈。
他目光炯炯,声音洪亮如钟,高声道:“说吧,任捕头,要给我个怎样的死法?痛快点!”
任冰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震,被司徒昆这不拘小节的豪爽气度深深震撼。他凝视着司徒昆,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既有对这位江湖前辈的敬重,又有因立场不同而生出的惋惜。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像华山派的赵坤,神剑司徒昆,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为何甘愿为尊统派卖命?尊统派究竟有何魔力,能让这些豪杰心甘情愿为其驱使?所谓的宏图大业,究竟用了怎样蛊惑人心的话术,让他们不惜违背自己的本心,踏上这条充满血腥与阴谋的道路?
想到这儿,任冰面色变得平和,摇了摇头,轻声道,“司徒前辈误会了,我请你喝酒,并非为你送行。在我眼中,每一条人命都值得珍视,哪怕是犯了错的人,也应得到公正的审判,而非轻易被剥夺性命。”
任冰顿了顿,继续说道:“前辈一生侠义,在江湖中威名远扬,却为何会陷入尊统派这泥潭之中,实在让任某费解。我相信,前辈您心中定有自己的考量,只是这尊统派行事狠辣,手段阴毒,您难道不曾想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您一贯秉持的侠义之道背道而驰吗?”
“任某任职六扇门,职责所在,便是维护世间正义。这正义,并非我任冰一己之私的定义,而是普世的准则,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让世间少些冤屈与苦难。前辈,若能告知我尊统派背后的阴谋,或许能挽救更多无辜之人,也能让你的良心得到安宁,莫要再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蒙蔽,回头吧。”
司徒昆闻言,先是沉默片刻,随后苦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大言不惭!任捕头,你口口声声说正义,可你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当朝统治者用来蒙蔽世人的幌子罢了。你可知,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当今天子为了修建奢华宫殿,大肆征收赋税,百姓苦不堪言,典妻鬻子者不在少数。江南水患,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十之八九被层层克扣,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北疆战事,军饷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将士们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却还要拼死拼活地守土卫国!而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只知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却对百姓的死活视而不见。这些,就是你口中的正义吗?”
司徒昆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任冰,“任捕头,你自认为是正义使者,可你仔细瞧瞧,你所效忠的朝廷,早已腐朽到了骨子里。你呢,不过是在这腐朽朝廷的驱使下,做着愚忠之事,为这烂透了的朝廷粉饰太平罢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语气愈发激昂,“你可知道,当朝统治者为了满足私欲,穷兵黩武。无数将士有去无回,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妻儿?他们哪一个不想守在家人身边,尽享天伦之乐?可如今,只因统治者的野心,他们只能背井离乡,在战场上厮杀,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妻离子散。”
司徒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高声道:“若要日月换新颜,就注定会有流血牺牲。尊统派要颠覆这吃人的世道,有何不可?说不定,那才是真正能让百姓看到希望的正义之路。”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挥舞着,带动伤口迸裂,破旧的衣衫再一次被鲜血浸透,仿若一幅惨烈的画卷。
此刻,这些鲜血在他身上,竟无端生出一种别样的壮烈,宛如一枚枚象征着不屈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