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鲤细细想了想,随即解释道:“万岁爷,这个很难有个准数。
因为两京十三省跟京城的距离不一,而且秋收时节也不一样,各地方上缴税赋的时间也不一样。
比如,离京城近的,北直隶各州府,当年年节前基本就能把当年的税赋全缴纳上来,而最偏远的云南承宣布政使司,来年三四月份能把税赋缴纳上来就不错了。
他们税赋缴纳上来之后还有可能有问题,户部乃至都察院还得派人去核实,这一来一回又可能是三四个月乃至更长时间。
还有,国库也不是只进不出,每个月国库都有很多项支出,这些支出也不是个定数。
所以,国库很难按年份来总账,这个只能估算出个大概的数额来,可能差几万两,也可能差几十万两。
没办法,地方上随便哪个州府出个贪官那就有可能把今年的总账拖到明年乃至后年去。”
这个貌似是真没办法。
因为这会儿没有即时通讯工具,交通工具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云南那边八百里加急传个消息过来都得十天半个月的,更何况是押送税赋银钱过来。
这个问题恐怕得轮船造出来之后才能解决。
万历缓缓点头道:“那你就说国库一年大概收入多少银钱吧。”
呃,您问得是哪一年啊
沈鲤闻言,细细想了想,随即小心道:“前几年国库一年的收入应该都超过六百万两了,去年国库的收入锐减了一百多万两,只有五百万两左右。”
前几年朝廷的税赋收入着实增加了不少。
问题,去年为什么锐减了一百多万两呢
万历闻言,不由微微皱眉道:“去年好像没有哪里大旱吧,税赋怎么会锐减一百多万两”
这还不是因为您啊。
沈鲤小心解释道:“万岁爷,原本普通农户每年每家是要出一个青壮来服一个月劳役的。
我们实施一条鞭法以后这劳役也换算成银钱合并到税赋里了,我们定的是每家每户每年上缴六分银子以抵劳役,这个还是按当时最低的工钱算的。
万岁爷,您去年不是转走了三百多万户农户吗,这抵劳役的银钱就少了两百万两左右,再刨去收缴和转运的损耗,能纳入国库的应该就是一百多万两。”
啊
他把三百多万户农户转成屯卫军户能让每年的税赋减少一百多万两!
这不对劲啊。
万历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现在《赋役黄册》上还有多少农户,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
沈鲤不假思索道:“现在《赋役黄册》上还有四百七十余万户农户。”
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万历琢磨道:“如果按没迁徙之前的农户数量算,八百余万户就是抵劳役的税银就是四百多万两将近五百万两。
哪怕刨去收缴和转运的损耗,能纳入国库的应该也有三百多万两。
你意思,这抵消劳役的税赋还占了税赋收入的大半,而田赋只占了税赋收入的一小半
不对,还有盐赋、商赋和市舶司的堪合收益等等,这意思,田赋不但没有增加,还比实施一条鞭法以前少了很多”
这个怎么说呢
沈鲤小心解释道:“万岁爷,这国库收入的银钱其实是减掉了很多开支之后收入的。
比如,以前地方上修桥铺路、兴修水利、乃至衙门征召衙役等,那都不用出钱的,以前是直接征调青壮来服劳役就行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服劳役改成上缴税赋抵消了,那地方衙门请人干活就得出钱了。
这个基本上都是在各地上缴的税赋里面抵扣掉了,也就是说,这是没有上缴国库就支出了的开销。”
这也不对。
看样子你压根就不明白这问题的本质。
算了,你内阁首辅也不可能光盯着户部,光盯着国库,这事你也管不了,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
这怎么说着说着不说了
沈鲤那都愣了一下这才连忙拱手躬身告退。
小朱常洵更是不明觉厉道:“父皇,这账都还没算清呢,为什么又不算了”
你也不明白这问题的本质。
万历微微摇头叹息道:“洵儿,你还不知道,万历十年的时候国库收入就不止五百万两了。
我们这些年清丈田地,开疆扩土,田赋最少应该翻一倍都不止。
至于劳役,这个不可能是大头,因为算上征调到奴儿干都司的那三百多万户,八百余万户农户一年也就需要上缴四五百万两来抵扣劳役。
而我们现在的田地十亿亩都不止了,哪怕只有一半的田地交田赋,那最少也是五千万石粮,哪怕按一两银子两石来折算,那也是两千五百万两。
也就是说,我们哪怕不算盐赋、商赋和市舶司的收益,这抵扣劳役的税赋在所有税赋里面也占不到两成。
这么算起来,父皇转走一小半的农户那税赋收入减少的应该是不到一成,最多也就五六十万两。
现在却变成了减少一百多万两,这里面的猫腻太大了,未收入国库之前的支出猫腻更大。
还有,未收入国库之前的支出既然这么大,那收入国库的税赋银钱支出基本就剩下官员的俸禄这个大头了。
哪怕我们不管这些收支上的猫腻,就按沈鲤估算的国库收入来算那也有很大的问题。
这个很好算,因为现在国库的支出基本就剩官员的俸禄了,前几年国库收入都是六百多万两一年,官员俸禄支出撑死就两百万两一年,这么算起来,国库的盈余最少是三四千万两。
户部的问题太大了,这绝对是个惊天大案。”
惊天大案!
这帮家伙到底贪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