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有何贵干”
谢纵微从容步下石阶,对着他微微一笑:“阿窈受了惊,已喝药歇下了。怕老人家跟着伤心,这事儿也没和岳父岳母提,秦王可别气性大起来,坏了事。”
轻飘飘的一番话,把秦王想要入府的两个借口都堵死了。
秦王沉默了一会儿,因为连日奔波辛劳而愈发显得凌厉沉峻的脸庞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担忧,他迎上谢纵微平静从容的视线,心头感到熟悉的刺痛。
这是胜利者的姿态,他知道。
“谢大人何必那么急。”秦王微微昂起头,头顶束发的紫金冠耀目华贵,愈发衬得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俊美风流,“倘若你有十足十的把握,窈妹会坚定地选择你……也就不必对我的到来如临大敌了。”
听出秦王话中的讥讽之意,谢纵微慢慢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
“如临大敌”
秦王讥笑,又怎么不是呢。
却见谢纵微淡淡道:“秦王实在是多虑了,我是为你着想。免得你风雨兼程赶回汴京,紧接着又要吃一道闭门羹,心思郁结,悲怒交加,晕倒在我岳家门前,岂不是拱手给他人增添笑柄”
山矾在后面听得冷汗直冒。
只见秦王捂着心口,踉跄两步,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他,双目通红,似是要说什么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两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山矾:冤冤相报何时了,碰瓷这件事怎么变成了一个轮回!
偏偏秦王来得急,他的亲卫们都没跟在身后,见他就要倒在地上,山矾得了谢纵微一个不情不愿的眼神示意,忙上前扶住秦王。
“大人,您看这——”
谢纵微轻嗤一声,装晕这种小把戏,太低级。
“都说老马识途,把秦王放马背上吧,让它驮着主人回家好好睡一觉了。你再用我的腰牌去替秦王请几位太医,让杏林圣手们好好给秦王诊治一番,今后可别再出现在别人家前白日发梦魇的事了。”
谢纵微语气凉薄,话里讥讽之意明显,山矾有些为难。
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到秦王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更大了!
合着这老小子根本没晕。
赶在山矾行动之前,秦王悠悠醒转:“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没吓着你们吧,呵呵。”
谢纵微不咸不淡地望他一眼,颔首:“秦王可别讳疾忌医,拖得久了,年纪又大,更不易根治。”
秦王保持着微笑:“是吗看来谢大人颇有心得,我会考虑的。”
谢纵微还有事,没再与秦王在这儿做无谓的争吵,有来有回才叫势均力敌,如今么,想到阿窈亲自点头盖章的‘一家四口’这几个字,谢纵微心头就忍不住泛起甜沙沙的潮。
谢纵微可以愉悦地确定。
她选择了他,眼里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不要说让她为难的话。”
他撂下最后一句话,睨了一眼山矾:“走了。”
山矾立刻整色:“是!”
近来登堂入室十分频繁的二姑爷走了,门房小心翼翼地拿着大扫帚,看向静默立在石阶前的秦王:“秦王殿下,您还需要通传不”
他今日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秦王缄默良久,摇了摇头:“不必了。”顿了顿,他折返回到马旁,取下一包糕点递给门房,“劳你替我转交给她。”
见门房点头,秦王没了再停留的借口,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相比于来时的忧心如焚,去时,那道背影更多了些许寥落滋味。
门房看着,不由得也有些感慨。
二娘子的桃花缘可真好!
那包糕点被放在了罗汉床上的小几上。
施令窈躺了两日,人都躺懒了,用绿翘的话来说就是——“娘子像是水做的人一样,又软又香,看着就让人觉得高兴。”
虽然不知绿翘这句话前后的逻辑从何得来,施令窈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她的赞美。
这会儿女使将这包点心送过来,又说是秦王殿下托门房拿来的,她一时有些恍惚。
自从上次在卢太妃别院与秦王打过马球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了。
听说他近日在替圣人办事,分身乏术,想来,也是把她那句话听进去了吧。
施令窈想了想,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拆开包装,有一股酸甜香气扑面而来,苑芳也在旁边看着,见状笑道:“是五味子蜜糕呢。”
绿翘在一旁探头看:“苑芳姐姐,这五味子蜜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五味子蜜乃是一味中药,滋味酸甜,可以宁心安神,滋补强身,放在糕点里,不仅美味,也可养身。”苑芳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施令窈的表情,“乃是河东府的特产,从前娘子也是吃过的。”
“是吗”绿翘更好奇了,“娘子,好吃吗”
施令窈慢慢点了点头。
她的确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