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纵微。
施令窈愣了愣,身体却下意识地顺着他臂弯的弧度,退到了他身后。
绣着洁白水仙的裙袂有些羞涩地,悄悄勾了勾那抹青。
柳先生见来人神姿高彻,仪望俱华,穿着绣有九章纹的青衣纁裳——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柳先生愣了愣,却没有怕,而是有一股隐秘的兴奋从他身体深处涌上。
谢纵微,本朝连中三元,天纵奇才的人物。
偏偏是他的儿子打了人,犯了事,若是其他人,早就看在谢均霆那位首辅爹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去。
但他偏不!他更不怕谢纵微要以威势压人,若是将此事闹得大了,他不畏强权的清儒名声也能顺势而起。
柳先生想到今后可能会有的无限风光,脸皮都涨红了。
谢纵微眉目舒展,对着柳先生微微颔首:“我是均霆的父亲,不知他犯了什么事,需要你连带着对孩子的……长辈这般严厉责骂”
他的姿态彬彬有礼,甚至那张超逸若仙的脸庞上还带着笑,极浅极淡,但至少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并没有太糟糕。
柳先生腰板挺得笔直,他认为这样对话,会显得他更有松柏一般不畏霜寒的风度。
只是,这位凭将将三十的年纪便登位首辅的男人生得实在是过分挺拔了,柳先生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平视那双深邃而威严内敛的眼。
“这位,是令郎的姐姐吧”柳先生想起刚刚那位年轻却过分美貌的女郎,还想再看一眼确认,他含着窥探之意的视线却被那道如玉山般挺秀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他只能看见对方浓如乌云般的发髻上垂下的玉珠。
话音落下,用作待客的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柳先生依稀听见了一声扑哧的笑。
很轻。但很真实。
柳先生哼了哼,余光瞥见方才还一脸光风霁月的首辅大人脸色蓦地沉了沉,他心底竟也下意识生出些畏惧感。
但他到底还是撑住了。
柳先生开始侃侃而谈:“谢大人,谢均霆的姐姐,那和他是同一辈的人,也是您的小辈。看着这么年轻,哪能担待得起事你们让她过来,岂非证明了在你们眼中,谢均霆打人不过是家常便饭的小事,不值得你们上心,这才打发了她来走个过场”
这一番慷慨陈词,柳先生说得异常坚定有力。
谢纵微察觉到他背后的衣裳正被人轻轻揪着,在扯。
被一个老酸儒随口说了句年轻而已,她至于这么,乐不可支
谢纵微淡淡道:“柳先生在这些话之前,是否需要先确保你已充分了解双方前情我方才已提过,她是均霆的长辈,由她出面、处理,我觉得再妥当不过。若是柳先生因为她是一介年轻女流便加以轻视、随意训斥,我想我们便没有继续探讨事情该如何处理的必要了。”
柳先生皱眉:“谢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谢纵微刚要继续往下说,乖乖站在他背后的人猛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他只得先转过身去,极力压抑着想要再靠近一点的欲望,平静道:“怎么”
施令窈此时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的了,她看向谢纵微,严肃地和他咬耳朵,但很快又悲伤地发现,他长得真的太高了,就算她踮起脚尖,也很费力。
施令窈板着脸,嫩白的手指勾了勾:“你,低下来一点。”
谢纵微依言,俯下身去。
任由那朵洁白柔软的玉麝羞答答地地顺着挺拔微冷的青竹攀爬、缠绕,绞紧。
男人的气息温热、好闻,施令窈忍着‘这样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的别扭,肃然道:“事情前因后果,是非对错还不知道,你要相信均霆,不能贸贸然就和外人站到一边去。”
想起两个孩子迥然不同的性子,施令窈暗暗下定决心,要找个时机与谢纵微好好谈一谈。
他们俩的事可以容后再论,但在教育孩子方面,他得多上点心。
她的香气与温度随着话音一起扑到他耳廓上,谢纵微极为隐秘地震颤一瞬,为此时的靠近,为她眼里完完整整,只装下他一个人的倒影。
施令窈说完,礼貌地等着谢纵微的回应。
却见他眉眼微弯,笑了。
常年冷若高山霜雪的人忽然笑起来,杀伤力极强,像是携带着勃勃生机的春风,温柔拂过她面庞、周身。
如蒙仙露,万物复苏。
施令窈喉咙微动,为这一霎间的美色,看得眼睛都直了。
谢纵微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正散发着怎样的吸引力,他低下眼,盯着她红得有些像苹果的可爱面颊,温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