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鬼门关开启,能进的也还是凡间停留太长时间消磨了足够多的怨憎,这才愿意回去。”
“那些身上怨憎未散的,恐怕依然在哪个荒山野岭徘徊,寻求着复仇、还愿的机会。”
他最近研究冥界之事还颇有心得。
梁中直沉默了一阵,忽然说:“君信,其实白天你将那些人斩杀了我也不会怪你。”
赵以孚听了哈哈一笑,便作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或许是这鬼门关开启的动静太大了,他们吸引到了附近别的修者……
这是个头陀模样的人,肥头大耳的,从黑暗的丛林中走出看到了赵以孚和梁中直便一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原来是两位冥使在此接引亡魂,贫僧有礼了。”
梁中直皱了皱眉,正要说明自己的身份。
结果赵以孚眉毛一挑已经抢先道:“这是我师父疯道人,我为鬼见愁,不知和尚怎么称呼”
头陀模样的人闻言有些惊讶,他说:“贫僧巨佛寺心炬,没想到两位施主竟然能够代替冥使行事。”
这心炬僧一句话的功夫就发现他们都是人身而非鬼差,这倒是也不意外。
赵以孚含蓄地说:“在下也是近前才总算是得到了无常神君的认可,总算没有辜负这些年的苦修。”
梁中直都无语了,自己教的这徒弟怎么心眼子这么坏呢连和尚都骗。
可赵以孚是骗吗
没有的事情,他哪句话是假话了
况且在这种得道高僧的面前说假话恐怕当场就会露出马脚,只不过高僧一般不会戳穿罢了。
所以赵以孚这话句句都真,只是组合起来却让人觉得他是出自于一个供奉无常神君的门派……
心炬和尚笑吟吟地说:“原来如此,未成想这世间还有此等神奇之传承。”
梁中直憋着不说话,心里则是暗中告诉自己,丹青门的传承的确很神奇很奇怪。
赵以孚则是说:“心炬大师,你是在这京西南修行的吗”
心炬和尚摇头道:“非也,贫僧原本是在南朝游历,却是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准备北上看热闹去。”
这回连梁中直也来了兴趣,他问:“究竟是什么热闹,竟然引得大师这样的高僧也要前往”
心炬和尚觉得这年长的说话真是好听,彬彬有礼如同谦谦君子。
他说:“现在大半个修行界都传开了,天原府地肺山上要举办那纯阳大教的三脉交流大会,这本就是修行界数百年难见的大盛事。”
赵以孚和梁中直相视一眼,都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因为他们三脉交流大会本应当是纯阳教内自己的事务,如今竟然闹得天下皆知,则实在是有些不妙了。
毕竟树大招风,纯阳大教越是声势浩大,惹来的麻烦也恐怕会越大。
梁中直忽然按住了赵以孚的肩膀,意思是接下来让他来问。
只见这人先前还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结果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纯阳大教的事情,便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人家家大业大,与我何干”
这个笑容轻狂甚至有些癫狂,可是配合先前的彬彬有礼,则是让人觉得似乎是在纯阳大教的人身上吃过亏。
毫无疑问,他是彻底接受了这个‘疯道人’的身份设定,只为了方便打探消息。
心炬和尚疑惑地看了眼梁中直,确认了一下对方身上的确有那么一股子‘疯劲’,于是道了一声佛号说:“如果真的只是三脉大会,那我等修士若是能听听这三脉论法,也是一件颇有益处的盛事,但还称不上是大热闹。”
“真正的热闹,是那伏魔道宗不知为何与纯阳大教对上了,已经扬言在三脉大会时将亲自拜访地肺山,并向纯阳大教各脉讨教一下究竟是伏魔道宗的武圣传承更为犀利,还是纯阳传承更优秀。”
心炬和尚说到这里哑然失笑道:“此事已经闹大,可是修行界的各位道友却都对此摸不着头脑。”
“毕竟纯阳大教是如今主流之金丹大道的正统嫡脉,而那伏魔道宗实则‘伏魔刀宗’,乃是主修刀道以武入道的斗战宗门。”
“这两者着实风马牛不相干啊。”
赵以孚听傻了,乖乖地杵在边上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梁中直也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偷瞄赵以孚的衣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根本不用怀疑了,肯定是出在某人身上。
看起来这两位大佬在如何教育这个徒孙的方面出现了很大的分歧啊。
梁中直颇有深意地琢磨着。
他忽然抚掌大笑:“妙,妙啊,妙极了。”
“这等大派斗法真是好极了,此生能有幸见到,便是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随后他又猛地止住笑声,彬彬有礼地对心炬和尚道:“多谢大师告知贫道这等好事,贫道原本还想与小徒在这京西南多游历一番,现在看起来是要北上了。”
心炬和尚闻言就很担心这个‘疯道人’的精神状态……他琢磨着,难道这种与阴司相关的传承会让人变得疯疯癫癫
想到此处他也不想久留,便说:“两位也要北上那果然是妙极。”
“不过和尚有和尚的路,两位有两位的路,和尚的路尚未走完,便先行一步就此告辞了。”
梁中直彬彬有礼地躬身作揖道:“大师走好。”
赵以孚连忙跟着一起作揖。
心炬和尚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两人还挺痛快的,没有任何黏糊的感觉。
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说:“就此别过,两位免送。”
说着便与两人错开身,大步向前走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赵以孚奇怪地说:“师父,巨佛寺是什么来头”
梁中直道:“那是蜀山中的一处僻静的佛门寺院,并非避世隐居之处,常常会大开方便之门接待香客,也会有行者下山云游天下。”
“那心炬应该就是巨佛寺中下山云游的行者了。”
赵以孚闻言点点头说:“这位大师心性豪迈洒脱,倒好像是个江湖豪侠,没想到真是个和尚啊。”
梁中直奇怪地看着赵以孚,总觉得他徒弟对和尚的误解有些深。
不过他没心思在和尚的事情上纠结,只是幽幽地看着赵以孚说:“君信,你似乎给整个纯阳大教都惹麻烦了。”
赵以孚有些紧张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梁中直左右看看,随后小声道:“又没别人知道,你别承认就行了。”
最后他竟然也有些心虚了,又看了看四周,强调一下:“千万别承认这事情和你有关!”
赵以孚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