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赶忙抢白道:“远兄弟误会了,实在是母亲记挂三姐儿,见她两夜未归,这才四下找寻。也是凑巧,有婆子瞧见三姐儿在后门见了远兄弟一回,其后就没了踪影,我与母亲这才来请教远兄弟。
远兄弟,不知我那三妹可还好”
陈斯远笑道:“倒还安好,只是心下气闷得紧。我劝说了几回,她却不愿立时归家。”
尤老安人又要问话,偏又被尤氏抢白:“多亏了远兄弟照拂,却不知我那三妹如今寄身何处”
陈斯远道:“珍大嫂子见谅,三姐儿逼我发誓不可说出其行踪。不过珍大嫂子若是用心扫听,想来不一刻便能寻见。”
“你——”尤老安人拍案而起。
尤氏顿时蹙眉道:“母亲!此时本就与远兄弟无干,何必牵连旁人”
尤老安人顿时委屈不已。心下暗忖,这大姐儿到底不是亲生的,这会子偏生向着外人,全然不给自个儿思量。
尤老安人这心下,虽存着一碗水端平的心思,可十根指头还有长短,又怎会真个儿端平了
尤氏是继女,当日为其添妆,自是存了结善缘、攀权贵的心思。尤二姐与尤三姐才是她亲生的,这心下所想又是不同。
二姐儿性子、耳根子都软,又贪图富贵,自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三姐儿性子泼辣豪爽,不似二姐儿那般容易为其摆布,尤老娘心下自是多了一分嫌弃。
可即便再不满,那也是自个儿掉下的肉,又怎会真个儿不管
前日夜里尤三姐夜奔,尤老安人察觉时当即便打发人四下找寻。奈何那会子已然天黑,一时间又去哪里找去转过天来她往亲朋故旧家中找寻,又不敢说尤三姐夜奔,因是足足浪费了一日。
昨儿个夜里思量起来,认定尤三姐定是去寻陈斯远那公狐狸去了,今儿个一早这才紧忙寻了尤氏,往东跨院找邢夫人来计较。
尤三姐夜奔一事,看似只涉及其一人,实则涉及尤家女眷清誉。这等事儿传扬出去,外人又如何看待尤家女眷尤二姐尚在闺阁之中,尤老娘还指望着二姐儿攀上权贵呢,又怎会眼瞅着尤三姐坏了一家子名声
且有尤三姐开头,回头尤二姐会不会有样学样若尤二姐也被个穷措大勾搭走了,那尤老娘来日可就真真儿没了指望。
于她而言,两个女儿的婚事,既关乎女儿来日,又关乎自个儿来日生计。
如今还能仗着当日情分来寻大姐儿打秋风,可这人情从来都是越用越薄,继女再如何也比不过亲生女儿。
是以不论如何,总要将尤三姐追回来遮掩过去才好。
尤老安人气急,尤氏又连连使眼色,尤老安人瞥见邢夫人神色不善,这才恍过神儿来。
是了,当务之急是追回三姐儿,暂且不好节外生枝。若真个儿传扬出去,那可就什么都毁了!
就是不知三姐儿是不是被公狐狸哄去了身子,若真是如此……正妻是别指望了,聘金少一千两免谈!
尤老安人暗自运气,总算压住了火气。尤氏又与邢夫人道:“婶子,我母亲也是一时急切,倒不是真个儿有心攀诬远兄弟。”
邢夫人恬淡道:“哥儿一直好生待在府中,我方才还打发人扫听了,也没听说夜不归宿。既是误会,我也就不多留安人了。”
尤氏扯着尤老安人起身道:“如此,我与母亲先去寻三姐儿。”
邢夫人点点头,打发王善保家的代为相送。
人一走,邢夫人顿时满面寒霜,将左右打发出去,霎时间气恼道:“小贼长本事了,都知道勾搭良家女子了”
陈斯远惫懒凑过来,探手要捉柔荑,邢夫人紧忙一甩。陈斯远就道:“你看看,你如今不让摸不让碰的,我又能如何”
邢夫人气笑了:“你当我不知你房里一个香菱一个红玉,只怕早被你哄了去。”
陈斯远挨着其落座,到底环了腰肢道:“我的能为你又不是不知,她们两个承受不住啊。”
邢夫人啐了一口,面上却也泛起红晕来,想是回思起了夜宿南庄那一夜荒唐。
陈斯远撩拨一阵儿,邢夫人到底心软了下来。暗忖自个儿与他虽不明不白的,到底不好过了明路,便是没有尤三姐儿,来日也有旁的。
心中气闷渐消,邢夫人又为其打算起来,道:“你是如何想的真要娶尤三姐”
“如今还不好说,”陈斯远道:“我与三姐儿发乎情、止乎礼,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正没到最后一步,陈斯远这么说也不算错。
“你也知我情形,家中本就没凭依,来日娶亲总要寻一门助力。林妹妹自是极好,可我就怕到时生变——那老太太可不是好相与的。”
邢夫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诶我上回与你说了迎春,你是如何想的”
陈斯远干脆躺在其膝上,探手拨弄着其发丝,意兴阑珊道:“大老爷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说不好听的,我若过了乡试,与林妹妹的婚事还有的闹呢;若过不了,呵,闹过一场,转头儿他就能把我丢在一旁。二姑娘自是极好,怕只怕大老爷别有心思啊。”
邢夫人闻言叹息道:“你也是可惜了……若托生个好人家,何至于这般为难”
陈斯远笑道:“不是正好不然又如何与玉蝶结缘”
邢夫人心下酥麻,强忍着笑意啐了一口,心下生出柔情来,探手为其拢了鬓角的发髻,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心待我,我又岂能薄情寡义只可惜这辈子我生早了——”
“是我生晚了。”
二人对视一眼,邢夫人顿时酥软下来,一双眸子水润润,显是动了情。
陈斯远起身便将其揽在怀中,邢夫人惊醒过来,道:“莫闹,孩儿还小呢!”
陈斯远低声道:“又不是没旁的法子……罢了,今儿个我伺候玉蝶一回可好”
邢夫人顿时意动,哼哼唧唧半晌才道:“那,那你快一些。”
陈斯远不再言语,探手摸索下去,邢夫人顿时喘息粗重起来……
过得一盏茶光景,陈斯远推门而出,面上眉头紧蹙。用手艺伺候了其一回,好不容易哄着其俯身下来,谁知一口下去险些将自个儿重创。偏邢夫人还没心没肺得笑了半晌,陈斯远这会子什么心思都没了,眼看不好再拖延下去,只得忍着疼痛蹙眉而出。
抱厦里苗儿、条儿扫量一眼,俱都挂心不已。陈斯远勉强展颜一笑,道:“无妨,不过被臭骂了一顿。哎,我先回去了。”
条儿抢先道:“我送哥儿。”
条儿将其送过仪门,路上自是好一番劝慰。陈斯远心下哭笑不得,心下原想着去寻尤三姐,因着尤老娘与尤氏这一出,他这会子倒是暂且不好去了。
一俟到得酉时,才有后门婆子寻来,说有个小丫鬟送了信笺来。
陈斯远展开,见其上果然是尤三姐字迹,便断定来的定是春熙。当下穿戴齐整,与红玉、香菱交代了一嘴,起身便出了门儿。
自后门出来,不多时进了小枝巷,行不多远便到了那处三合院前。
陈斯远上前拍门,须臾便有婆子开了门,见来的是陈斯远,顿时面色古怪将其迎了进来。
陈斯远走了几步,春熙便迎了上来。
陈斯远问道:“三姐儿如何了”
小丫鬟春熙道:“姑娘这会子还哭着呢。”
“安人与珍大嫂子寻来了”
“嗯。”春熙只点了点头。
陈斯远便不再多问,左右尤三姐没走,想来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进得内中,果然见那尤三姐哭红了双眼,见了陈斯远,顿时瘪嘴委屈道:“你,你怎么才来若不是我打发人送信,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陈斯远褪去斗篷,丢给春熙,上前叹息着将尤三姐揽入怀中,蹙眉说道:“妹妹不知,头晌你母亲与大姐便找了我姨妈,又将我提了过去,开口就要问责。我驳斥几句,你大姐见势不对,这才说了几句缓和话。”
顿了顿,又道:“是有人瞧见咱们在后门相见了。你大姐问我妹妹去处,我可是只字未提,谁知她们竟寻了过来。为妹妹名声计,不论如何我方才都不好露面。不然传出去成什么了是了,你母亲与大姐是怎么说的”
尤三姐撇嘴道:“还能怎么说无外乎说我丢了家中脸面,拖累了二姐,催着我回家。呵,我偏不回!二姐是二姐,与我何干!”
晌午时,尤氏领着尤老安人果然寻到了小枝巷,进得内中与尤三姐大吵一架。
主要是尤老安人与尤三姐争吵,尤氏打起了太平拳,偶尔劝慰几句,随即又闷声不吭。
尤氏心下想的分明,她本就与两个妹妹既不同母又不同父,凡事总要先为自个儿考量。
那秦氏发引时,尤老娘领着两个妹妹来的殷勤,时常便与贾珍聚饮,存的什么心思当尤氏不知
她为继室十来年,一直无所出,心下本就忐忑难安,这会子继母送两个继妹来,存的是什么心思
说难听的,尤氏不在意贾珍寻女子厮混,也不敢管贾珍如何,但两个继妹,她无论如何都要拦下。
若不如此,但凡继妹纳进门来,位份比寻常姬妾高了许多不说,生下一儿半女的,转头儿会不会存了心思害死自个儿
尤氏能容忍任何女子纳进门,偏偏对两个继妹提防有加。
此时尤三姐夜奔,说不好听的,尤氏简直是乐见其成!她巴不得两个继妹都与人私奔了呢,如此也少了一大忌惮!
尤氏存了这般心思,尤老娘又说不过泼辣的尤三姐,眼看尤老娘气不过要动手,尤氏便拖着尤老娘走了,只说来日再行劝慰三妹妹。
听尤三姐说了晌午之事,陈斯远点点头,道:“只怕左邻右舍也听了去,妹妹若是心下不舒坦,回头儿我另寻个宅子安置妹妹。”
尤三姐赶忙道:“听了就听了,我还能少一根寒毛远哥哥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好胡乱抛费。再说,她们说她们的,我不去听就是了。”
陈斯远蹙眉道:“那就先如此……若妹妹住着不顺心,咱们再搬出去。”
“嗯。”
陈斯远道:“妹妹今儿个定然没好好儿用饭,正好我也饿着呢,不若我陪妹妹一道儿用些”
尤三姐心下稍宽,念及陈斯远处处想着自个儿,不由得心下烦闷去了大半,因是便点头应承下来。
陈斯远信不过两个婆子的手艺,打发人往酒楼点了席面来。过得大半个时辰席面送来,陈斯远劝说着,又说了几个顽笑话儿,尤三姐心中郁气又去了几分,果然吃喝起来。
待酒足饭饱,此时外间夜色已深。尤三姐醉眼迷离,托着香腮定定瞧着陈斯远。
姑娘家什么心思,陈斯远又如何不知。当下吩咐小丫鬟春熙拾掇了去,又让其退下,返身扯了尤三姐便进了卧房。
内中熏笼升腾,床榻上二人干柴烈火。许是与尤老娘大吵一架,反倒让尤三姐心思愈发笃定。此番极为动情,揽住陈斯远一直不肯撒手。
见其果然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陈斯远哪里还忍得住当下调笑道:“你母亲此番咄咄逼人,险些坏了我名声,常言道母债女偿,妹妹且还债吧!”
当下鸳鸯交颈、被翻红浪,内中旖旎不足为外人道。
有诗为证:二八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枕上云收又困倦,梦中蝶锁几。倚缘天借人方便,玉露为凉六七更。
过得大半时辰,二人云收雨住。陈斯远温言软语与尤三姐亲昵一番,眼见尤三姐逐渐不老实起来,思量着又调笑道:“这账还没算完呢,你母亲且揭过,如今算算你大姐的账!”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尤三姐逐渐有气无力,其间也不知丢了几回。
待缓和了一阵,陈斯远活动着筋骨,思量着也该回去了。不料,那尤三姐探出藕臂将其揽住,忽而欺身而上道:“远哥哥只算了我妈妈与大姐的账,还没算蓉哥儿的账呢。”
陈斯远瞠目,尤三姐嬉笑道:“就是蓉哥儿那没起子的走漏了风声!”
这是走漏风声的事儿吗当面的尤三姐果然是尤物啊!
这等尤物当前,陈斯远只得鼓起余勇,又是好一番鏖战。也亏得他又长了一岁,不然这回只怕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回过后尤三姐彻底酣睡过去,陈斯远是半点也不想动了。心下暗忖,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