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御花园,无论是比相府还是陵阳侯府的规格都要大上好几倍。
正午时分,正是日照最为充足的时候,阳光穿破云层,平等地照在每一片盛开的花丛间,也降临在池塘几乎再看不见多少的荷叶上。
水面清浅,映出波光粼粼。
祁云渺跟随着阿娘,一步一步,终于来到了面前的亭子里。
宁王萧明禹正躺在亭子的贵妃榻上,听到外头有人声响动,便侧耳问道:“河西,是有人来了”
他的声色温润,和煦,祁云渺在听见的那一刻,便不可遏制地一下子回忆起了那一年的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阿爹将人捡了回来。
而她偷偷跑到他的病床前,问他叫什么名字。
名为河西的护卫明显并不认识沈若竹同祁云渺,上前一步拦下了两人,正待出口询问,沈若竹便自己高声道:“妾身陵阳侯府沈氏,携女见过宁王!”
“……呵。”
宁王古怪地笑了一声,似乎不曾想过,如今走到自己面前的会是她们母女。
“沈若竹”他缓缓坐起身,问道,“可是曾救过本王之命的沈若竹”
“是。”沈若竹回答道。
“真是难得。”宁王感慨,朝着声响的方向偏过头去,道,“本王早听闻你们母女又回到了京城,只是可惜,一直没有功夫见见。”
“是吗”沈若竹跟随着宁王轻快的语气,终于也笑了一声,“那想来还是妾身懂王爷的心意,知晓王爷应当是想要见见妾身,于是主动过来了。”
“……”
她的笑意实在不是什么和善的笑意,纵使宁王见不到,也能自她的说话声音中感受出来。
只是他还要佯装若无其事,问道:“对了,沈若竹,你不是之前上京的愿望都已经完成了如今为何突然又回到京城来了”
他是想要探她回到京城的底细么
沈若竹掐紧自己的掌心,依旧故作轻松,道:“妾身此番上京,自然是因为陵阳侯的苦苦追求。妾身被其感动,是以,便随他回到了京城。”
“原来真是如此……”宁王呢喃着
点头,“本王倒是也听闻,你同陵阳侯是在钱塘时认识的,看来还是裴相不够陵阳侯讨夫人欢心啊,当初裴相想要夫人留下,夫人怎么就没留下呢”
“妾身与相爷不合适,同侯爷倒是恰好志趣相投。”
“那你们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
宁王手指着沈若竹的方向,与她有来有回,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没有一句话是落了下风的。
沈若竹唇边挂着笑意,眸中缺没有丝毫情绪可言:“自然,承蒙侯爷抬爱,妾身定然会珍惜与侯爷的这段姻缘。”
“那便好,那你今日来寻本王,是想本王为你赐福的”宁王侃侃而谈。
“不是。”
终于谈到了正事上,沈若竹脸色陡然一变,顷刻间唇角抚平,眼中只剩下无尽凌厉。
“妾身今日来找王爷,是恰好想问王爷一件事情。”她一字一顿道。
“何事”宁王不解道。
“事关我夫君当年的死因,敢问王爷身边是否有一位名叫河东的金吾校尉,善使西域弯刀”
“…………”
早知她是奔着此事来的,宁王此时此刻脸颊上,倒是没有多少惊异。
不过他还是装了装样子,道:“河东确有此人,不知夫人今日打听他做什么他同你夫君当年的死因又有何关系你夫君当年的死因本王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
“王爷是告诉过我了,但是妾身最近又自己查到了些新的证据,只怕王爷当年告诉我的,并非是实情。”
她这话说出来,便是要正面同宁王硬碰硬了。
宁王总算也不再是一副勾着唇角好说话的样子。
只听他忽而之间夹起了森冷的声音,问道:“沈若竹,你这是何意”
沈若竹深吸了一口气,这宁王,眼上虽然盖住了绸缎,但隔着厚厚的绸缎,她却觉得,自己仍旧能窥见他阴冷的双眸。
森凉可怕的。
犹如冬日的蛇信子。
但她倒也不是怕蛇的。
从前祁琮年还曾从山上捕过一条几斤重的蛇回家,沈若竹拿蛇酿了酒,放到集市上,可还卖了个好价钱。
她站在宁王面前,不卑不亢道:“王爷莫怪我胡言,当初我夫君横死大理寺前,仵作验尸,称其身上有许多弯刀留下的痕迹,那是来自西域的弯刀,上京城中极为难寻。妾身当年不曾寻到什么擅使弯刀之人,于是王爷说什么便都信了,只是近来,妾身听闻,那等西域弯刀,整个上京城中擅长之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而其中一个,便是王爷身边的金吾校尉,河东。”
“……所以你是觉得,当年事是本王骗了你”
“妾身不敢!”
宁王的提问叫沈若竹一嗓子便喝在了喉咙之中。
沈若竹道:“王爷自小双目有疾,那河东只是王爷的护卫,万一人是他杀的,他却蒙骗了王爷,那王爷也只是受害者罢了,所以妾身只想问王爷要人,与他问一问当年的真相。”
“……”
“那若查出来,的确是他所为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若竹吐出八个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