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四处都是战火,年关到底还是近了。容冲虽已驻兵应天府,但刚收复不久,府里什么都没有。孟氏四处看着,不满道:“冷冷清清的,过年没有过年的样,这哪能行早知道我就从海州带来了。拿红纸来,我来剪窗彩。”
赵沉茜正在看汴梁地图。目前看似容冲连夺五城,但对攻相持,大局未定。元宓见已失先手,果断舍弃小棋,转投大场,坚守汴京,是个难缠的对手。
汴京乃国都,这么重要的战役,赵沉茜必然要亲临现场,战势刚平定她就从海州赶来应天府,留程然在海州处理常务,薛婵姐妹在外替她打理生意。
刘麟被废,北梁随便封了他一个职位,将他召回幽州,另立新皇,赵沉茜手上的刘豫便失去了作用。赵沉茜对此毫不意外,刘豫能换回五城已经超乎她预料,她当然没想过靠挟持刘豫,一通嘴炮就能说服汴京留守投降。
北梁派来的主帅还是元宓,赵沉茜有些失望,但也无计可施,北梁萧太后可比燕朝的皇帝英明多了。他们和元宓都已交过手,相互知道对方的实力,接下来无人会掉以轻心,汴梁攻城战,必是场恶斗。
然而赵沉茜和容冲最大的劣势在于,汴梁里有百万国民,元宓不在乎,但他们在乎。投鼠忌器,实在左右为难。
她心思全在战场上,敷衍道:“何必麻烦,这里我们也住不了多久,糊弄糊弄就行了,等日后收复汴京再大办。”
孟氏正容:“府邸虽不是我们的,但日子却是自己的,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在哪里过年不是过我知道你们在备战,讲究多,不许放炮仗不许点明火,但红纸总归是有的吧。”
赵沉茜不忍拂母亲的意,何况今年是她和母亲团圆的第一年,是该红火一些。汴京困局一时半会解不开,不如多陪陪母亲,换换心情。赵沉茜吩咐门外的士兵:“取红纸来。”
小桐赶紧道:“别麻烦他们了,我去吧。”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坐着就好。”孟氏将小桐叫住,说,“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勤快,别什么事都自己做,要是不会指挥男人,以后成婚可有的苦受呢。”
“娘。”赵沉茜收起地图,将榻上的茶案腾出来,道,“小桐还未婚许,你别乱说。”
“哪是乱说,这都是经验教训。”赵沉茜从早忙到晚,吃饭时能露一面都算忙里抽闲,孟氏和小桐相处时间更长。孟氏很喜欢这个小娘子,私心里把她当另一个女儿对待,问:“有心上人吗你看上谁了,我去给你说亲。”
小桐红了脸,连忙摇头,睫毛下敛,情绪有些低落。孟氏见状道:“没有也好,女子别急着成婚,没考虑清楚就嫁人,无异于跳火坑。你会剪什么花样”
小桐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好意思:“我不会剪窗花……”
“啊”孟氏意外,“你操持家事一把好手,竟然不会剪窗花”
小桐摇头,黯然道:“没人教过我。”
孟家放在宫里算得上小门小户,但终究是官宦之家,衣食无忧。然不是所有女子都那么好运,更多的女子出生在卖儿鬻女的家庭,她们连温饱都没着落,怎么会有剪彩饰窗这等雅兴呢
孟氏看小桐的一些习惯就知道她出身贫寒,孟氏心中了然,更添怜惜,说:“我教你。我未出阁时最擅长这些手工玩意了,无论除夕剪彩还是七夕穿针,没人比得过我。我自创了好些花样,可惜沉茜不愿意学,正好有你,没叫我这一身手艺失传。”
赵沉茜微微争辩:“我也不是不愿意学。”
“是没时间学。”孟氏乜了赵沉茜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你,在海州时你担心大军安危,等打了胜仗你担心容冲受伤,不停不歇从海州赶到应天府,现在你又担心汴梁,连吃饭睡觉都没时间,哪还有时间学剪纸我知道你忙,但天大的事也不能指着你一人想办法,该歇息也要歇息。”
“岳母说得对。”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从外面接话,“是我们无能,让茜茜费神了。”
赵沉茜怔了下,起身:“你怎么来了”
“路上碰到士兵找红纸,正好顺路,我就替他们拿来了。”容冲身姿笔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凛冽冷气,宛如孤松独立。
一个男人想见你,无论去哪里都是顺路,孟氏收拾好剪刀,说:“你们估计又有大事要商议,慢慢谈,我们出去。”
“不敢。”容冲忙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正好我也许多年未剪窗纸了,如果岳母不嫌我手笨,我替茜茜剪。”
容冲对女儿如此上心,孟氏心中安慰,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剪她闺中最爱的窗花。小桐果然手巧,没一会就学会了剪纸,花样剪得惟妙惟肖,相比之下,赵沉茜和容冲的作品就很不堪入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