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避了许久,甚至一度想过告别政坛,回民间做一个普通人。可是,容冲能在人生覆灭之际涅槃重生,重新站起来,她为何不能躲一辈子,崇宁新政只会成为她此生无法逾越的心结,容冲耗了半条命才救她回来,她不能浪费容冲的心血。
她要直面她的失败。
容冲凝视着她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坚定、自信、强大。这就是他的茜茜,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控制不住为她心动。容冲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很想吻上去,但又怕冒犯到她。
赵沉茜也感受到什么,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隔绝了一切声音,世界像是只剩他们两人。屋内气氛逐渐变得微妙,就在容冲要碰到她的嘴唇时,房门被敲响了:“将军,我们在城外发现了斥候,似乎是幽州那边派来的。”
容冲顿住,微微咬牙,很气在这种时候来军报。赵沉茜冷静下来,轻轻推开他,说:“幽州来的斥候,不是小事,去看看吧。”
赵沉茜等在内厅,过了一会,容冲和苏昭蜚回来了。赵沉茜站起身,问:“怎么样”
“招了。”容冲不欲让她知道其中细节,言简意赅道,“他说是梁国公派他来,勘测海州地形,寻找失踪的大齐皇帝。”
赵沉茜拧眉:“梁国公”
“刘豫的儿子,刘麟。”容冲回道,“刘豫在汴京称帝,刘麟在幽州任都转运使,受封为梁国公,其实是变相在北梁人眼皮子底下做人质。海州这一战让北梁元气大伤,十万精锐丢盔弃甲,连耗费多年扶植的傀儡皇帝刘豫也不见了。他们不知刘豫在我们手里,只知道刘豫下落不明,刘麟作为刘豫的独子,当然要出面了。”
苏昭蜚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咕咚灌下一杯茶,说:“看来,北梁人要推他来接手汴京了听北边来的逃民说,刘麟此人鹰视狼顾,为人狠戾,倒比他的父亲有些能耐。”
“再有能耐,也不能不顾三纲五常。”赵沉茜思索了片刻,问,“刘豫在你们手里,还活着,是吗”
“是的。”容冲冷笑一声,说,“他竟从镜妖梦里醒过来了。看来此人无耻的很,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一点心结都没有,要不然,不会醒得这么顺利。”
“不这样,如何在乱世里做皇帝。”赵沉茜对此没有多少愤怒,若有所思道,“一国不容二主,旧主被俘,太子登基,呵,这个局面有意思。”
“要将刘豫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吗”苏昭蜚道,“老子还在,我看刘麟好不好意思自己当皇帝。只要大齐皇帝在我们手里,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让北梁人无法借齐朝的手对海州发兵。要不然一旦刘麟登基,汴京那边有了新主,刘豫这个老皇帝就没用了。”
“不。”赵沉茜思绪冷静,坚定道,“按兵不动,就让刘麟以为刘豫失踪了,久找不到,正常人都会觉得刘豫已死,等刘麟登基后,我们发檄文,向全天下征讨他不忠不孝,父亲尚且在位,他竟篡权自立。齐朝本就不得民心,一旦刘麟失了正统性,我们只需要在檄文里煽动一二,就能让民心弃刘齐而投海州。到时候中原各地定有百姓揭竿响应,如果刘麟派兵镇压,我们就有理由号召天下群雄讨伐刘齐,取而代之了。”
苏昭蜚瞠目结舌,不由看了容冲一眼,发现容冲也一愣一愣的。显然,玩权术,还得看宫廷长大的人。
苏昭蜚不说话,容冲自己的兵,让他自己做决定。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容冲要相信赵沉茜的判断,他都没怎么犹豫,道:“依你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赵沉茜想了想,说:“积蓄力量,一旦时机成熟,以最快的速度入主汴京。”
“之后呢”
“之后就要看天命了。”赵沉茜语气淡淡道,“往好了说,一旦拿到汴梁,坐拥中原众多人口土地,上可北伐,收复幽云,下可南渡,吞并南朝,统一天下或也不在话下。当然,这是万中无一的幸运,更大的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作为乱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苏昭蜚轻轻笑了一声:“你是我见过最疯狂的赌徒,如今我们连夏税都收不齐,竟敢幻想统一天下”
“有问题就去解决,有不会的就去学。”赵沉茜脸色平静,语气从容,诗文常赞女子眼含秋波,而那一瞬间,容冲却在赵沉茜眼里看到了铁马冰河。
“要想求一个公平,唯有自己掌权。容家的冤屈,你们不想亲手翻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