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茜点头,说:“早知道就不烧粮草了,那些粮食运回海州还可以吃,现在白白浪费了。”
“哪里。”容冲忙道,“粮草起火才最容易引起内乱,保证胜利最重要,你的做法没错。”
两人交流完“正事”,双双陷入沉默。赵沉茜指尖揉捏着衣服,说:“这是我为答谢一位姓苏的道长,量身定做的衣裳。可惜前日得见苏无鸣道长,发现这件衣服,似乎不太合身。”
所谓苏道长是他扮演的,当然不合身。容冲面对她,几乎本能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只是……”
容冲话没说完,狠狠怔住。赵沉茜已走到他身前,眸光沉静,抬手掀开他的面具。
她不喜欢被欺骗,所以她宁愿自己亲手解开答案。
容冲不知不觉屏住呼吸,赵沉茜看着面具下那张棱角分明、毫不意外的脸,说:“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该向你道谢。”
容冲声音不知不觉压低:“你……不生气”
赵沉茜轻叹:“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愚蠢且无理取闹你知道你的伪装有多少漏洞吗,你扮做苏无鸣出现的第二天,我就认出来了。”
“啊”容冲瞳孔放大,十分震惊,“为什么”
赵沉茜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因为你忘了伪装手。”
容冲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他陪赵沉茜画符时,曾找了一只野猫试符,结束后他伸手拉她起来。万万没想到,这一个动作就暴露了他。
所以后面所有互动,包括她主动提出和他上课,并非她对苏昭蜚有好感,而是试探他容冲心跳激烈起来,第一次觉得胆怯。
他带着伤从海州城出发时一腔孤勇,心里连每一句话都想好了。但一见到她,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用不上,他像一个孩童,笨拙稚嫩,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错了事,会错了意。
赵沉茜看着他,轻声问:“苏昭蜚说得失了一半血,是什么意思”
容冲就知道苏昭蜚这个人靠不住,他不动声色将手背在身后,淡淡说:“没什么,战场上受伤而已。”
赵沉茜认识他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毛病。他学会任何一个小技能都恨不得在她面前炫耀一遍,但遇到大事,却恨不得藏在地底。
赵沉茜握住他手臂,将他的手从身后拉出来。容冲推拒无果,无奈叹气:“真的没事。”
赵沉茜解开他的衣袖,看到了小臂上方,沿着脉搏方向,一条狰狞蜿蜒的伤疤。赵沉茜沉默良久,指尖轻轻碰上那条疤,问:“这是什么”
她的指尖温暖柔软,像羽毛从心尖拂过,容冲四肢噼里啪啦窜过一阵电流,直入心脏。容冲手指动了动,按捺着说道:“没事,只是划了个口子。”
什么口子,能过了这么多年都无法痊愈呢赵沉茜收回手,攥紧了手指,问:“我突然有了灵力,是不是也和你有关幼时术士明明给我测过,我生来就是凡人,此生与仙法无缘,可是现在我却有灵力了。并非上苍怜惜,让我死而复生,还让我得偿所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将你的血换到了我的体内,是吗”
容冲无法再装不知道,轻叹一声,说:“你不要有压力,我救你是因为我想救你。你救了我大哥、大嫂,庇护我出城,这么多年一直暗中保全容家旧部,你为容家做了这么多,于情于理,我都该救你。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武功还比以前更好了。你快快乐乐活着就好,无需对我有任何负担。”
容冲救她,于理是报恩,那于情呢赵沉茜用力攥着指节,说:“是皇室对不起你们在前,我做那些事,才是应该的。”
容冲轻声笑了,终于能取出自己随身藏了多年的耳珰,轻手轻脚为她带上:“昭孝帝是昭孝帝,你是你,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分得清。我大哥大嫂一直想当面对你道谢,如果我爹娘、二哥知道,也会感谢你的。”
赵沉茜没有躲,任由他在自己耳垂上笨拙地折腾。初遇时,她是生母被废的公主,他是意气风发的权臣幼子,她在人生的最低谷遇上了天之骄子的他,他一见钟情,她却敏感得像刺猬。他注意到她丢了一只耳环,第一次想给一个女子送礼物,而她却连真名都不想告诉他,恨不得两人相会无期。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订了婚,退了婚,结了仇,欠了恩,爱恨和恩怨纠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谁欠谁更多。就像这对紫玉耳珰,容冲买下了它,八年后却是赵沉茜付了账,这份迟到了许多年的定情礼物,终于由他亲手为喜欢的姑娘戴上。
容冲生怕扎疼她,动作极尽小心,花了许久才戴好。但是戴好后,他却后悔时间过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