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说:“还能因为什么,要打仗了呗。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亲自带大军铲除海州一带的山匪叛贼,梁人拨了十万大军为皇帝助阵。海州离山阳城不远,今日起米面粮油什么都涨,一会一个价。我怕,等招待完娘子,我也该回去安顿家里了。”
皇帝御驾亲征赵沉茜听到先是意外,随后才反应过来,老板娘说的是汴京那位大齐皇帝。赵沉茜清楚这不过是商家招揽生意的话术,她们生意人消息灵通,哪用得着和普通百姓抢,恐怕老板娘早就屯好东西了,现在不过故意拿这种话来激她。赵沉茜笑了笑,道:“那就多谢老板娘了。我们深居简出,不喜交际,往后有什么消息,有劳老板娘提醒我们。”
老板娘自然一口应下,亲自打帘子,送赵沉茜和小桐进内室,说裁缝稍后就到,请赵沉茜和小桐稍坐片刻。招待完她们,老板娘去外面张罗其他事了,小桐无心喝茶,忧心忡忡说:“怎么又要打仗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宅子,又要搬家了吗”
赵沉茜垂眸思索什么,闻言轻声说:“无需担心,薛刺史一心想当国丈,消息比商人灵通多了,薛家一动不动,想必不会波及到山阳城。薛家不走,我们便可安心住着。”
小桐听到不会影响她们,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好。”
她看赵沉茜还拧着眉,诧异问:“既然打不到我们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赵沉茜轻轻叹了口气,说:“军队打不到这里,不代表没有‘乱兵’。如今粮食价钱疯长,而我们在宅子里放了那么多米粮,恐怕很招贼啊。”
前两天赵沉茜为了花掉卖夜明珠的钱,见什么买什么,只要有需要的全搬到宅子里,硬是把五千贯挥霍完了。没想到阴差阳错遇上了战乱,她在物价飞涨前囤积了大量物资,这一步竟还走对了。但她当日为了让人知道她把钱都花了,买东西没避着人,导致现在全城人都知道她的宅子里有粮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何守住这些东西,也是一个难题。罢了,这一关迟早都要面对,走一步看一步吧。
裁缝很快拎着箱子来了,赵沉茜让裁缝先给小桐量尺寸,她去外面挑选花样。赵沉茜选布时,听到街上许多人都在讨论即将来临的战事。
“听说了吗,大齐皇帝要御驾亲征,来海州剿匪。据说汴梁为这一战秘密筹备了许久,准备了足够十万大军吃半年的军粮,看来这次,北梁人是铁了心要拿下海州了。”
路过的百姓听到,全都停下来询问,消息越交换越详细,看来海州要起战事已是板上钉钉。满大街都飘荡着人心惶惶,有人担心道:“虽说目的是海州,但一打起来,那些兵匪哪里讲道理,恐怕周边城镇都会被洗劫一空。唉,我们家还有两个孩子呢。”
“你们家孩子还小,够走运了,家里有闺女媳妇的才要担心。”一个老人义愤填膺,骂道,“剿匪剿匪,他们没来之前,什么乱子都没有,我上次去海州城,除了进出盘查严,城里面市曹井然,有老有幼,竟然比山阳城都安全。等着瞧吧,皇帝带着这十万北梁军队来剿匪,匪才是真来了!”
周围人听到都沉默了,生活在北梁人统治下,谁不懂这个道理呢这些年光忍受胡作非为的北梁巡察就够痛苦了,等将来城里出现无数北梁士兵……他们都不敢想。
一个年轻人抱有侥幸,问:“刺史呢,他是山阳城长官,如果有北梁人进山阳城作乱,他不管吗”
周围人齐齐嗤声,街上到处都是巡察,他们不敢说刺史的坏话,但众人的反应已证明了态度。一个能硬生生拆散女儿女婿,将长女献给大齐皇帝的人,会将北梁人拒之城外吗呵,恐怕他开门迎都来不及。至于城里百姓怎么样,反正祸害不到他的府邸,他才不会管。
一个老妇人想到家里的孙女,长长叹息:“这世道,还有王法吗没完没了打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句话是多少人的心声,有人忍不住了,不顾三纲五常骂道:“都怪临安那个小皇帝,要不是他胆小怕事,避战不出,一昧求着和北梁人和谈,怎么会如此他弃了王城逃跑,在江南继续做他的太平天子,倒苦了我们做三等人。”
如今北梁疆域辽阔,治下分三等人,第一等自然是梁人;第二等是生活在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他们虽然是汉族,但已经被北梁统治多年,接受了现状;第三等,是原属于燕朝,战败后不得不归属北梁的中原百姓。这些百姓不服北梁人统治,不肯换北梁衣服,频频反抗,北梁皇族很厌恶这群“刁民”,将他们贬为最下等、最卑贱的三等人。
有人开头后,其他百姓也纷纷倾吐大逆不道的话:“从旁支过继的到底不是正经龙脉,皇位不该是他们家的,哪怕被扶到龙椅上也成不了真龙。瞧瞧那孬样,一碰见北梁人就吓破了胆,若昭孝皇帝的正经太子能顺利长大,怎会如此”
众人纷纷遗憾昭孝皇帝没有儿子,一个教书先生一脸忧愤,道:“从宪文帝起龙气就越来越弱了,宪文帝子嗣不丰,好歹还有三个儿子,昭孝帝却连生三个公主,好不容易生下一个皇子,还在襁褓里就夭折了。要我说祸根还在宪文帝,他一昧宠着皇后高氏,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宠幸后宫,还纵容高氏插手朝政。前有高太后,后有福庆公主,牝鸡司晨,乱了纲常,上天这才会降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