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俭陡然睁大眼睛,心跳漏了一大拍。
“陛下……陛下去边关了”
宫德福说到这里落下几滴泪:“是啊,老奴拼死劝阻都没能让陛下回头,陛下是心怀天下大义的人,我这一把老骨头终是目光短浅,只盼得陛下平平安安的才好……”
他还在哭哭啼啼,正准备说下一句,榻上的人却突然跳下来,鞋都没穿就飞奔着朝门外跑。
宫德福差点没晕过去:“啊啊啊啊啊啊呀!宋大人!!您要去哪啊!”
宋俭只埋头跑。
宫德福跟不上,吓得两腿发软:“宋大人!宋大人!宋大人您别跑了!”
眼看着少年即将要冲出院门,前方突然落下来两道身影,是龙啸和无常。
两人将少年一把拦下:“大人!”
宫德福赶忙跑了上去:“天爷啊,天奶啊,我的祖宗啊,陛下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照顾好您,您要是跑出去出点什么事,老奴才真是死也……”
话还没说完,宫德福突然看见少年眼眶通红,人站在原地,不跑也不闹,只是安静掉眼泪。
宫德福瞧了也揪心不已,终归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更何况边关凶险,怎能不担心。
他也擦了擦自己眼角,安静许久,还是认真的把其中利害说了一遍。
“如今月戎国已知晓您怀揣军械库的秘密,必不会善罢甘休,陛下早已想到,所以离去之时托人假传了消息出去,说您已经跟着陛下到了西塘关。”
“月戎国视线暂时转移,相比西塘关,汾州才是更安全的地方,您好好待在这里,切记别让陛下分心啊。”
“而且宋大人,您莫要觉得待在汾州便是贪生怕死,不是这样的,月戎大军迫近,战事打响只是时间问题,隆光三十八年的汾州之战历历在目,现在整个汾州都是人心惶惶,陛下需要有人帮他稳住后方。”
“不仅如此,汾州阴阳鳞册一事牵连甚广,如今也到了不得不办的地步,都察院的钦差大人们即日便能抵达汾州,您留在汾州与高汤二位大人督办此事,也算了了陛下的一大心病,您说呢”
宫德福说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少年怔怔的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宋俭突然又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龙啸和无常对视一眼,打算跟上去,却被宫德福一手拦了下来,他叹着气摇摇头。
他也知道这件事对宋俭来说有些过于残忍,所以并不多说什么,只望少年能尽快想通。
厢房的门关了足足大半天,一直到太阳西斜之时才再次打开。
“德芙公公!汤大人和高大人去哪了我们晚饭要等他们一起吃吗”
宫德福抬头看去,发现少年笑意盈盈,还是以前那副活泼的模样。
他稍稍放心了些,笑道:“两位大人在调查税收之事,晚些回来。”
宋俭从房中跑出来,见宫德福又在灶前做饭,主动过来帮忙:“德芙公公,这白菜好大呀,我来帮你吧。”
宫德福点点头。
宋俭抱着小菜篮到旁边,背对着宫德福,一点一点把外面一层白菜帮子撕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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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塘关,城门之上。
严嘉赐远眺着城外,忧心忡忡,不多时身侧来了一位高大沉稳的老将。
“爹。”
严翀:“如何了”
严嘉赐回道:“还在迫近,按探子回禀的消息来看,不出三日就能抵达西塘关外。”
严翀眉头紧蹙:“此番月戎来者不善,恐又是场恶战。”
严翀是两朝老将,无论是对月戎还是其他小国,他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只是这一次……
他看着城中郁郁葱葱的林木,心下有些沉重。
正值酷暑。
此番交战环境与隆光时期那几场战争全然不同,先不说将领士兵受不受得住这样的气温,庄稼还没丰收,百姓正是农忙之际,军中的粮食储备能撑多久也是个大问题。
西塘关全城戒备,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早已炸了锅。
兵部筹备粮马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地卫所调兵支援边关,任谁看这都是要打仗的苗头。
有大臣要上书到玉山请天子回京,却被告知天子早就到嵊关了,于是又开始哭天抢地:“战场上刀剑无眼!怎能让陛下冒此风险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一个文臣等于五百只鸭子,一群文臣堪比养殖场,哭的喊的闹的叫的,稍微性急点的当即就要备马追去边关了。
最后被兵部尚书廖寇文一嗓子骂回来:“陛下上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隆光四十年陛下率兵大败月戎时年仅十八岁,谁有陛下那样的军事将领才能,你们这些窝囊的,不知道做实事光知道给陛下拖后腿,谁再嚷嚷一句本官就算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将你们先斩后奏了!”
退回来的大臣:“嘤。”
朝堂上一群嘤嘤怪,靠谱同僚庞清又离京去了汾州办事,廖寇文已经很头疼了,幸好没过多久帝王口谕就到了京中,着郢王监国暂理朝政。
萧应怀抵达西塘关时恰是三日之后,月戎已在关外三十里地处驻扎,时时派人来挑衅,野蛮又嚣张。
城中都军府中,帝王正站在沙盘前垂着眼眸,他身上仍是一袭最普通素净的长衫,然而眸光冰冷,睨进犯敌人如蝼蚁,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