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笑道:“难道让你干坐着,看着腊梅姐姐喝茶不成腊梅姐姐又好骂我了。”
趁着有空,如意忙说出了疑问,“腊梅姐姐,我怎么听红霞说,东府要搬进来一个新姨娘,就是以前颐园洒扫上的帚儿真是是她”
“可不是。”腊梅敲着炕桌,“就是那个帚儿,整天拿着扫帚打扫十里画廊的那个。侯爷还吩咐我,说还要预备摆几桌酒呢。我们东府的侯爷,很少过明路纳妾,他喜欢什么女人,就养在外头当外室,新鲜劲一过,就给女人一笔银子,任凭出嫁,一拍两散。这个帚儿一定很得侯爷喜欢,否则不会大张旗鼓的纳进门、准备院落、还要摆酒呢。”
如意又问:“听说抹儿伺候帚姨娘,抹儿现在在东府吗”
腊梅说道:“抹儿昨天来东府挑院子,当天就走了,没在东府过夜。我已经派人去收拾院子了,就是东府的梨园,以前养家里戏班子的地方,院子很大,有些地方还要修缮,得用些日子才能收拾好。”
如意问道:“帚姨娘如今住在何处”
腊梅摇头:“这个抹儿嘴巴可严了,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这个抹儿倒是向我问起你了。”
“我”如意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问我什么”
腊梅说道:“就是问你现在过的怎么样,好不好什么的,我当然都说好,这个抹儿还说,帚姨娘一直记得你的大恩大德呢,你到底给帚儿什么大恩德了”
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我给帚儿什么了我给了她一剪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后来大夫把肠子塞回去才缝合的。
反正我不欠帚儿什么,帚儿要是来找茬,非跟我过不去,我就……反正我不怕她!
不过,看样子,腊梅并不知道那晚承恩阁的真相。
王嬷嬷的嘴真严啊,连亲外甥女也没有告诉。
如意假装回忆往事,“大恩德没有什么呀,也就是给她几碗油茶喝喝,其实我们就认识十几天就分开了,后来再也没见她。”
腊梅说道:“估摸那时候她在冷天里洒扫,你雪中送炭,给她喝一杯暖茶,她就记你一辈子了。有点良心的人就是这样的,可以记不住锦上添花的,但一定记得住雪中送炭的。”
这时,如意手炉里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噼啪!
这是爆炭的声音,木炭里头有杂质,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吓得腊梅手里的茶杯落在地方,哐当摔了个粉碎。
腊梅脸色煞白,指着手炉说道:“快!把这个手炉拿出去!我听不得这样爆炭的声音。”
如意连忙把手炉拿到外头,腊梅拿起簸箕和扫帚打扫碎瓷片。
如意回来的时候,腊梅脸色已经快要恢复如常了,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嫌了你,我就是听到爆炭的声音,就会想起我爹娘在沧州荣养时炸炕惨死的事情。”
“唉,我冬月的时候,去沧州奔丧,料理父母的后事。来禄和来春都拼命拉着我,不让我看父母的遗体,说,看了一辈子都难受,不如记住父母生前的样子。”
来春就是腊梅的继子,比腊梅小四岁。
这是今年刚入冬的时候发生的惨剧,炸炕这种事情算是罕见,但运气差的人,碰到了就很倒霉,就跟雷劈似的。
炸炕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这本就是来禄夫妻买的旧房子,大炕不知多少年没有拆掉重造了,里头的烟道被烟灰堵死了,所以炸炕。
有的说,是烧炕的黑石炭里掺了不干净的东西,例如硝石之类,采黑石矿的时候本就是用硝石炸出来的,残留在黑石炭里,一旦遇火,不就炸了么。
当时大炕炸的四分五裂,人睡觉的本来就只穿薄薄的一层衣服,来福夫妻掉进去,烫的全身上下都没有好皮,被抬出来的还喘气呢,快天亮的时候才咽气。
当然,这些残酷的细节,来禄和来春父子都没有告诉腊梅,就说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来福夫妻才死了不到三个月,也难怪腊梅听不得爆炭的声音。
如意说道:“我知道腊梅姐姐不是嫌了我,我以后就不把手炉带进来了。”
照水也说道:“我以后会留意,不让管事媳妇们把手炉拿进来。”
腊梅叹道,“这听不得爆炭的毛病怕是要跟着一辈子——好了,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咱们不说这些伤心往事,咱们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