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五百钱对如意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数字,不算什么——毕竟她在四泉巷的时候,每个月和吉祥一起吃的零嘴都不止这个数目呢。
但五百钱如果是月钱,那就意义重大了!这是她挣的第一笔钱,早就盘算着全部用来给娘买东西了。
她好想她娘,想把最好的都给娘。
所以,听到月钱二字,如意就暂时停止拨动算筹,一直等到王嬷嬷承诺说最晚今晚就发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继续算数。
负责放月钱的媳妇子走了,另一个媳妇子说道:“今儿一早,就把选择去农庄的两个丫鬟送出城了,按照您的吩咐,没有真的送到农庄,送到了翠微山咱们国公爷的墓地,专门看守祭屋。”
王嬷嬷说道:“现在天寒地冻,过冬的棉衣棉被,煤炭菜肉等等都要按时送过去,别冻饿着。”
大理石屏风后面的如意听了,方知王嬷嬷又又没说实话,去农庄是唬人的,只是为试探每个人的心性,去农庄表示拙守本分,这样的人不为颐园富贵荣华所动,能够吃苦,耐得住寂寞,所以留在翠微山看守祭屋,将来有了合适的差事,定会把抹儿等两人再召回来。
如意感叹:哎呀,这人心拿捏的死死的,在王嬷嬷面前,我那点心机就像笑话似的。
还有,五戒就在翠微山家庙里当小道士呢,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媳妇子说道:“送去翠微山的两个挺省心,安排什么就是什么。配小厮的十来个,七个配了我们东府的小厮,剩下六个,连人带着身契都送到西府,去配西府的小厮了。”
“但是,西府的大管家媳妇来喜家的把人和身契都收下了,却没有给我银子,说最近账上紧,过些日子再给。”
十几个丫鬟,东府有多余的,西府的丫鬟刚好也不够分,需要从外头买女人来解决小厮们的婚配,东府就把剩下六个都匀给了西府。
若是以前,六个丫鬟白送也不算什么,但现在东西两府一起修缮颐园后,手头都很紧,亲兄弟,明算账,得按照契约里的身价银子给钱。
王嬷嬷问:“一共多少银子”
媳妇子说道:“二百四十六两。”
王嬷嬷觉得心烦,“西府账上二百四十六两都拿不出来”
媳妇子叫苦道:“来喜家的说最近用钱的地方太多,等过些日子给,我总不能杵在那里不走赖着要银子。可咱们东府账房就跟催命似的,一大早就来催我,说要拿现银去平账,这会子还在颐园东门那头堵着,等我出来呢,这银子要不到啊,我今天就在值房睡吧,我要躲债啊。”
钱钱钱!都是钱的事,王嬷嬷说道:“咱们东府还一堆事呢,要忙过年,你躲在颐园像什么话你从后门走,账房堵不住你。等我料理了月钱的事,就去西府找来喜家的谈一谈。”
这个媳妇子一走,第三个不是媳妇子,而是如意最近新交的朋友——看守梅园的红霞。
红霞乘着有空,赶紧接着说道:“昨儿西府来寿家的到了梅园,说咱们系在梅树上的绢花褪色,颜色不鲜亮了,要全都摘了换新绢花。”
一听来寿家的,王嬷嬷更加心烦!这个老婆子,仗着打小伺候老祖宗,这一年来在东西两府作威作福,拿着鸡毛当令箭,看什么都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若有半点反驳,就被扣上“眼里没有老祖宗”的罪名。
谁敢担下这个罪名啊!
“绢花那有不褪色的,等过些天,梅花就开了,用不着换新绢花。”王嬷嬷叹道:
“下次来寿家的若来梅园再说这个事,你就说,已经开始采买新绢花了,等新花一到就立刻换上。说话要顺着点、柔和点,别当面顶撞来寿家的——把你的臭脾气收一收,来寿家的可不是好惹的主,到时候你姨爹求情也无用。”
红霞的姨爹,是东府管钱库的来禄,东府二管家。
红霞笑道:“知道了,如果来寿家的还来梅园,我就借故躲出去,要胭脂招呼她老人家,横竖胭脂是西府的人,一家人好说话,胭脂的脾气又是顶顶好的,要她慢慢和来寿家的周旋。”
大理石屏风后的如意:嗯,胭脂确实会些水磨工夫,以柔克刚。
之后,又来了几波人,王嬷嬷一一有所应答,好容易屋子没有其他人了,王嬷嬷去耳房更衣,回去喝杯茶,吃了几样小点心,如意就已经把新账做好了。
“这是每个人经手的银两,明细和总数都有。”如意把新账递给王嬷嬷,说道:
“都算明白了,但是原来账本里有一条账目被涂了墨,看不见,所以我没有计入,但这一条应该是原来账本应有的,因为我算总账后,发现少了一千两,十来个经办人,一共花费十七万七千六百五十两,而原来账本是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两。”
“这个你不用管,涂黑了就算了,一千两的误差不碍事。”王嬷嬷翻看如意做的新账,就像看话本小说似的,时不时露出的笑意,好像新账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王嬷嬷说不用理会,但是如意控制不住自己,想起了帚儿在暖房病榻里的控诉:
张家管事最开始提出给钱记古董铺补偿一千两银子,钱家拒绝,但后来搞得钱家家破人亡之后,只补偿了帚儿一百两!
如此说来,这个账本和帚儿的话才能对上来啊!
涂黑的那一条,刚好就是一千两!八成就是钱记古董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