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些日子,他把朝中三党稳稳压制,绝非他们原以为可以随意摆弄。从前需要半个月才能争出决定的事,如今只需要半天。
不少人习惯了皇帝的风格,早已暗暗叫苦。
现在看着连皇帝都在三言两语间,被逼得没有了退路,更是瞠目结舌。
只能去。
印辛与盛江目光对视了一瞬,下去让人准备銮驾。
皇帝一言不发,心绪乱的很。
谢应忱字字句句都在逼迫他,欺君罔上,可其他人光看着,连一个发声的都没有。这才多久,谢应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的壮大至此。
他后悔了。
他当初就不该留下谢应忱一条命,更不该放谢应忱出宫。
以至于,谢应忱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禀说,銮驾已经备好。
礼亲王注意到皇帝恨不能把人撕了的目光,默默地挡在谢应忱的前头:“请皇上去一趟午门。”
“此事一出,三司会审已难以安定民心,还是应当皇上亲自问过。”
其他人也默默点头。
印辛伺候着皇帝起来,扶他走出内室,上了銮驾。
金吾卫立刻拱卫在皇帝四周。
谢璟也恰好在这时赶回来。
“父皇!”
“璟儿。”皇帝示意道,“你也上来。”
谢璟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本来是在郊外的皇庄为过些天和季南珂成婚做准备的,他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但也不想委屈了她,凡事都亲力亲为的。
他收到消息后,匆匆赶回来,倒是成了最晚到的一个。
见皇帝对他慈爱如故,谢璟心中一喜,父皇是真的大好了!
自打谢琰被接回来后,谢璟时刻担心父皇会一时兴起,真的立谢琰为太子,为了这件事,谢璟和季南珂争吵过几次。
谢璟上了銮驾,问候着皇帝的身子,说着一些贴心话,面上满是忧色。
皇帝也露出了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銮驾从宫门出去,正在午门奋笔疾书,侃侃而谈的学子们,也注意到这天子排场,纷纷回首注目。
明黄色的华盖,还有随行的禁军内侍,一看銮驾里头坐着的就是皇帝。
众人不由为之一惊。
天知道,他们在这里从一开始的静坐,到后来的献策,都已经过去多久了,皇帝还是头一回露面。
对了。不止是头一回,皇帝带着他的奸妇回宫的时候,他们也见到过一眼。
这么久了,皇帝对于他自己与臣妻通奸一事,都没有自省自查,对他们送进去的劝君书,更是连半点表示都没有,如今出来,莫非是觉得风头过去了
学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并未忘记自己在这里静坐时的初衷,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投向銮驾。
被这么注视着,皇帝也有些后背发毛,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现在脑子还不是十分清楚,和季氏有关的那一段记忆,就跟在梦中一样,相当的不真实,每每他想仔细回忆,又不免会想起季氏溃烂的脸,忍不住一阵反胃。
这吐着吐着,唯一的好处是,他越吐越清醒,不会再突然对季氏和她生的那个野种恋恋不舍。
他只隐约还记得,自己带季氏回宫的时候,这些学子们就在这里闹了。
那还是大暑天。
现在都九月了,他们怎么还在
“父皇。”谢璟小心翼翼地回道,“是为了季氏。”
皇帝沉默了一下,随即把銮驾拍得啪啪作响,仿佛是终于找到了错处一样激动不已:“谢应忱就是这样监国的”
“任由他们在这里胡闹,不管不问,有失颜面。”
谢璟也觉得不妥,曾找过谢应忱,心平气和地与他商量,怎么让学子们离开,然而谢应忱并没有听他的。
皇帝冷哼,他拉着谢璟手,慈爱地拍了拍:“璟儿,你得强硬一些,你才是朕的儿子,名正言顺,不能让谢应忱这乱臣贼子给左右了。”
璟儿脾性好,待人过于宽厚,不如谢应忱狡诈,诡计多端。
所以,自己病后,璟儿才会让人轻易压制。
谢应忱有什么资格越过璟儿,代君摄政!
“朕想过了,你手上没人不行,亲军二十六卫,朕把府军卫给你。”
禁军三大营,亲军二十六卫是皇帝的底气,府军卫有前后左右四卫,按制每卫五千六百人。也就是两万余人。
谢璟脸上一喜,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他先前还因为皇帝偏爱谢琰怨过,嫉妒过,现在想想,实在愧疚不已。
皇帝精神不济,说完这几句话也有些乏了。
銮驾在学子们中间驰过。
一走远,学子的声音终于憋不住了,有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们最初还以为,皇帝要么是为了他们的劝君书来的,要么是来驱赶他们的,谁知皇帝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