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嬷嬷当下打发人去办。
不一会儿,丫鬟回来禀说,大姑娘没去。
万嬷嬷一连打发了三回,回回都是:大姑娘没去。
于是,她干脆派人守在内仪门,这一守就守到黄昏,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顾知灼依然没有半点要出门的动静。
万嬷嬷迟疑再三,吩咐道:“去催催,再晚城门要关了,大姑娘若是出不去那可得露宿街头。就把这话直接告诉大姑娘。”
丫鬟领了吩咐下去,和一个提着食盒的婆子擦肩而过。
“嬷嬷,方婆子把晚膳送过来了。”
方婆子是大厨房里打杂的婆子。
怎么让她来送万嬷嬷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吩咐道:“摆膳吧。”
她去请了季氏出来,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阵倒吸气,她喝道:“怎么了,没规矩……”声音戛然而止,万嬷嬷面有菜色地快步到八仙桌前,她没看错,从食盒里端出来的,不是青菜就是豆腐,不沾一点儿油腥。
“谁让你送这些来的!”
方婆子束手回禀:“大姑娘说,夫人近日火气太过旺盛,对身子不好,当吃点清淡的。”
“大姑娘亲手给夫人拟了膳单。”
季氏一甩袖,转头就走。
没过多久,又有婆子领了位大夫进来,恭立在一旁说道:“大姑娘让大夫来给夫人请个平安脉。大姑娘还说,让夫人放心,库房里头的那些烂树根她已经全扔了,不会给您用的。”
“大姑娘待夫人您,真是一片孝心,感天动地。”
“滚出去!”
季氏尖叫起来。
她要进宫,她现在就要进宫!
她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打了几个转,叫道:“伺候我大妆,我要进宫。”
“现在……天都黑了。”
“我要进宫!进宫!”
季氏这歇斯底里的样子,让万嬷嬷也惊了一跳,她一边哄着,一边把丫鬟们叫进来,伺候她梳洗大妆,换上了一整套诰命服。
“夫人,现在不能去。”
哪怕坐着马车在宫门外头等,大半夜的也肯定会被金吾卫驱逐。
“等天亮再去,好不好”
“……好。”
季氏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台前,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从天黑一直坐到天亮。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从窗户照进的时候,她立刻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她走得很快,万嬷嬷招呼丫鬟跟上,心想:先去宫门外头等候,再递牌子,上午应该会有宣召……
她心里盘算得好好的,结果刚到仪门,守在仪门的婆子就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姑娘说了,您身子不适,无事别出门了。您是她母亲,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她会心疼的。”
季氏:“……”
“走开!”
季氏抬手去推,几个婆子一动不动地站着,膀大腰圆地堵在仪门前。
万嬷嬷让丫鬟们一块推人,指着她们嚷嚷道:“你们连夫人的话都敢不听,信不信把你们都给打死!再把你们一家老小全都发卖了。”
“听了还不是一样会被夫人活活打死。”一个婆子略有不屑地嘀咕了一句,马上又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
万嬷嬷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果然,白昌家的死让夫人输得头破血流,大姑娘趁机硬生生地走进了夫人这张织了八年的大网中,又把大网撕得七零八落。
婆子笑得恭顺,任由她们怎么又拉又推就是不离开仪门一步。
马车不让她用。
仪门不让她出。
这几乎囚禁一样的滋味让季氏彻底崩了。
”去端福堂。”季氏喘着粗气,一边走一边嚷道,“让内管事们都过来,我就不信了,顾知灼都把她们全都收拢住!”
万嬷嬷连连应是,让她别生气,搀扶着她先去了端福堂。
走过一扇垂花门,里头静悄悄的,只有洒扫婆子在清扫院子的落叶,季氏径直走进了堂屋,目不斜视地走向那张摆在上首的太师椅。
她抚摸着太师椅扶手上的仙鹤纹。
当年,她心怀忐忑地嫁过来,直到坐上这张太师椅,俯看着下人们顺从仰望的目光,那一刻,她终于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她能从乡野走出来,代替长姐坐上花轿,就注定了这份尊荣富贵理该属于她。
顾知灼也别想把自己再按回去!
季氏一身大妆端坐在上首,从黎明等到巳时。
只有零星三五个人来了,一开始,季氏还能安慰自己说是一天的差事刚开始,兴许等手上的差事忙完了就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