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简单洗漱沐浴,便坦然进了后帐。他看了看地上铺的地铺,行军打仗必然简陋,这地铺是用一层厚实的草毡上头铺了羊皮褥子,再铺上被褥做成的,被窝卷做一团,看样子主人之前就在睡懒觉。
想起叶云岫的那封家书,谢让不禁笑道:“你这地铺看着可比我那个好多了。”
叶云岫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谢让已经躺下睡了。他身量高,长手长脚一个人就占满了地铺。
叶云岫撇嘴,这地铺是木兰营女兵帮她铺的,原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睡,她睡当然不小。
夜深人静,这个时候再叫人进来铺床似乎有点不厚道了,叶云岫脱掉外衣在地铺边上坐下,先凑合挤一夜吧。
于是谢让一早醒来,怀里便收获了一个温热软乎的小娘子。外头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帐中光线暗,她闭着眼睛呼吸轻细,睡得正香。
谢让心里计算了一下路程,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倒也不急着出发,索性闭上眼睛给她掖掖被子,决定再睡一会儿。
可他这么一动,她就醒了。行军打仗途中,叶云岫便是睡觉,也警觉许多,哪里会睡得那么沉。她睁开眼睛,正对上谢让有些青色胡茬子的下巴,她伸手摸了摸,嫌弃了一下。
古人风俗,男子一般年过二十六岁、有了子嗣才开始留胡须,谢让这个年纪自然是不会留的,他素来仪表整洁,平日一向打理得很好,这几日急于赶路,一不留神,硬硬的小胡茬就冒了出来,扎人。
她做这举动的时候神情坦然,半点也没有暧昧杂念的样子,好像就只是单纯好奇摸了一下,有些嫌弃地看他。谢让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似乎她就没有某些意识。
也许对她来说,他的角色更像是亲人、伙伴、兄长。
两人一直不曾圆房,谢让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这些。平日里他们同居同食,举止虽说亲昵,最大的分寸也就是拉拉小手、搂搂肩膀,或者他偶尔情之所至会亲她的脸颊。两人因环境所限也不止一次共寝,实实在在就是睡觉,大都还是各人盖各人的被子。
再由着她毛手毛脚下去,可能受罪的就是他自己了。谢让捉住她的小手塞回被窝。
叶云岫打了个哈欠:“你再睡会儿,我要起来了。”
谢让侧耳听了听大营之中的动静,搂着人没放,闭着眼睛说道:“顶多辰时初,还早,你起来做什么”
“我起来看看啊,今日要拔营起寨。”
“昨晚都说过了的,你不起来他们也知道做事。”谢让道,“咱们晚一些到没关系,等着景王世子先去。再说了,圣旨来了你去接”
叶云岫一听,立刻就钻回了被窝。叫她接什么劳什子圣旨,算了吧。
于是两人躺在被窝里商量起了临安之事。眼下临安一带的几方小诸侯,实力有限,派系复杂,成不了什么气候,先不必理会,起关键作用的也就是南平侯、景王世子和他们玉峰寨。要论兵力,玉峰寨区区两万人,可能比一些小诸侯还少,但显然,如今普天之下,谁也不敢拿叶云岫的这两万人马不当回事。
“那个南平侯,是怎么回事”叶云岫问。
谢让便大致说了一下,南平侯是开国武勋,世代驻守西南,云间府一带可以说一直都是南平侯府的势力范围。南平侯府出过一任皇后,现任南平侯的嫡女入宫做了贵妃,育有皇帝唯一的儿子,如今才四岁。可以说当今皇帝能夺嫡登基,就有南平侯的一大功劳。
叶云岫这下明白了,怪不得这个南平侯如此忠心,原来保的是自己的外孙。
叶云岫好奇起来,又问:“侯府嫡女进宫做贵妃,那皇后呢”
“皇后出自太原王氏。”谢让道,“当今皇帝能夺嫡登基,便是太原王氏、京城范氏等几大世家扶持起来,这些世家往往都是姻亲,盘根错节,我四婶的堂姑姑就是嫁入了太原王家。南平侯的女儿是皇帝登基后才进的宫,中宫之位已经被王氏占了,但是南平侯的女儿却生下了皇长子。”
好复杂呀,叶云岫晃晃脑袋:“所以首先,南平侯是坚定的保皇党,他会投鼠忌器,庆王拿捏住皇帝一家子,南平侯就不敢轻举妄动。”
谢让因为投鼠忌器这个词莞尔:“嗯,对的。”
“但是景王世子不会,从景王府的立场来说,巴不得皇帝和庆王同归于尽,好给他挪地方。”叶云岫自己分析了一下,问道,“那我们呢”
谢让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淡声道:“其实你想没想过,自从我们跟景王府结盟、千里驰援茂州解围,在旁人眼里,我们早就是景王府一党的了。”
包括这次联手剿灭翼王十五万大军。可是他们明明是为了对抗翼王啊。叶云岫撇嘴道:“我看景王府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肉食者鄙。景王刚愎自用,喜怒无常,素有残暴荒淫的名声,年轻时曾做下殴打岳父、强娶妻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