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灾民无数,这一番突然变故,许多灾民便本能地跟着往城里冲。得亏谢让昨晚就派人传令给柳河赈灾的俞虎,叫他带领原本在此舍粥的守备营四队,提前将舍粥点搬到远一些的地方,尽量将灾民引开,城门附近的灾民其实很多是两营假扮。
城门得手之后,四队也不进城,而是迅速关闭并把守在城门外,及时阻拦灾民冲击。
四队的兄弟齐刷刷亮了刀,在城门外一字排开,俞虎则站在城门前再三跟灾民解释,城中就那么大地方,几万灾民冲进去必然混乱,反而害人害己,如今大当家已攻入城中,即刻开仓放粮,请所有灾民稍安勿躁,咱们大当家亲口承诺,就在城外安置灾民,继续舍粥,一定帮助大家熬过这场雪灾。
几万灾民的冲击可不是小事,这些人辗转流浪,饥寒交迫,一路上甚至易子而食,群体躁动且随时处于失控状态,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可如今阻拦他们的,恰恰是这几日一直舍粥给他们充饥抗寒的那些人,灾民们不能不信也不敢不信。
于是城外的灾民很快被安抚下来,在俞虎的指挥疏导下,依旧回到原处,聚在舍粥点周围等待。
另一边,谢让和叶云岫带领众山匪带领从容进驻柳河城。
天寒地冻,灾民围城,城内也是一片萧索,老百姓大多守在家中,大街小巷都少见行人。而谢让和叶云岫他们诈开城门,行动太快,等他们从容占领了县衙,城内大多数的老百姓甚至还毫无觉察。
谢让进了县衙头一件事,便是派人四处张贴安民告示,言明他们已经接管柳河县城,请城中百姓不必惊慌,该干嘛干嘛,照常过日子就好。若有他们玉峰寨的山匪滋事扰民,只管到县衙举报,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城中商贾百姓们这才知道,短短两日之间,他们柳河县竟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大事情,前任县太爷剿匪却被人家反杀了,如今入主县城的是玉峰寨的山匪。
柳河县那位刘县丞攻城时没见到人影,在他们进城后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城门紧闭,他反正也逃不到哪儿去。谢让也没专门理他,便下令先锋营二队、守备营一、二、五队,以南北东西两条中心大街为线把城内划分成四块,每队负责一块区域,负责维持秩序、安抚民众,同时搜捕县丞刘轸,防范警戒城中残余抵抗。
他把先锋营一队和归顺的四十二名官兵衙役留在了县衙,下令把城中剩下的三班六房的官差衙役全部带来,集中到一处,随时听候问询差遣。
这些人最了解城中情况。
城中的守军也就不足百名官兵,加上十几个衙役,山匪们人数处于绝对优势,这些山匪们手段可都够狠的,他们打仗根本不存在伤兵,要么死,要么降!
所以这会儿县衙的三班六房,都是些看清形势,自己惜命,早早投降了的。如今一被带过来,便巴不得能被问询使唤一下,也好在山大王面前证明自己还有留一条命的用处。
小半个时辰后,逃跑的刘县丞便被先锋营二队的人捉了回来,是一个留着胡子的胖老头儿,打扮成普通老百姓模样。徐三泰派了两人押送回来,丢在三班六房的那一堆官差衙役一起,等着谢让用到的时候问话。
自从叶云岫一招斩杀了百户所职位最高的总旗长之后,城内守军在两倍于己方的兵力之下再也激不起斗志,纷纷弃械投降。除了被叶云岫一刀斩了的总旗长,还有攻进城门时四个顽抗的官兵,这场攻城之战的死伤数字最终定在了六人。唯一的伤兵是玉峰寨这边的,守备营一队一个叫吴二狗的山匪。
因此谢让忙中抽空还问了一句,伤兵可有大碍,队长杨行高声回答:“没事,皮肉伤,大当家无需挂心。”
然后杨行扭头就去埋怨吴二狗:“我说你小子可真给咱们队长脸,你成了咱们山寨唯一的伤兵了,如今连寨主和大当家都认得你了。”
偏偏队里还有人趁机打趣奚落:“二狗,好不容易受个伤,这回咱可得好好养养,就当给你坐月子了。”
吴二狗轮着挂伤的胳膊气得骂:“去你娘的!”
那位诈开城门的皂班班头张贵跟在谢让后头,便只见他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很快就把县城内外亟待处置的事情梳理一遍,整个县衙忙而不乱,两三百名山匪井然有序,看不到一个抢劫财物、扰民滋事的。
随着四队人马到达城中区域警戒,纪律严明绝无扰民,整个县城便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内安顿平静下来。
张贵惊讶震撼之余,一时间唏嘘不已。这可真是,山匪比官兵像官兵,官兵比山匪像山匪。
此前这位大当家策反之时曾说,他们既然敢来,就有强攻的能力,如今瞧着实则也不过几百兵力,张贵心中不禁玩味苦笑,想来也都是心计谋略罢了。
张贵悄悄凑近马贺,忍不住问道:“你们大当家和寨主都是什么来头,我看你们这位大当家,这般头脑手段,要说那魏县令连他一半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