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不斜视,并肩而行,若不是手掌紧紧交握,那正经的样子丝毫不像是结伴而行之人,却自有一种微妙的氛围在流淌。
裴泽被老人家交待过面人容易磕坏,生怕自己拿在手里会弄坏了?,便将之交给红缨,似模似样叮嘱了?半晌,在周奶娘怀中缓缓前行,被接踵而来的新奇事物晃得惊叹不断时,也不忘艰难抽出心神,看一眼走在他身旁的红缨和她手中的匣子?。
行至灯会上最高大的灯楼不远处,瞧着那乌泱泱聚在一起的人?群,明棠止住脚步,扭头与?裴泽商量:“我?们就在这里看好不好人?太?多了?,怕把阿泽的面人?儿挤坏。”
裴泽闻言,立时又紧张地看了眼那匣子,点?点?头:“就在这里。”
几人?刚刚站定,灯楼后方的屋顶上,有人?开始燃放烟花。各式各样繁复华丽的烟花在天幕上绽放开,原本聚集在一处观灯的百姓齐齐抬头,发出惊叹声。
裴泽错过了?除夕那日的烟花后,一直深感遗憾,此时终于能再次得见,立时兴奋地在周奶娘怀中扭动,很有种飞到?天上,就近观赏的冲动。
而周奶娘抱了?裴泽一路,难免有些疲累,此时他一扭动,手臂顿时有些颤抖,在她怀里的裴泽也沉沉往下坠去。
“小?世子?!”
刚惊叫出生,裴钺已经伸手,牢牢抓住裴泽后心的衣服,将他提在手中。
片刻间从被抱着变成了?面朝下,裴泽对着视线中各色衣裳下摆、鞋子?以及地面茫然地眨了?眨眼,费力抬头,与?一脸无奈的裴钺对上目光。
“坐好。”
坐在哪里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瞬已经腾空而起,坐在裴钺的肩膀上,成了?全场视野最佳之人?。
裴泽惊喜:“哇——好多脑袋!”
随即低头,看着骤然比他低了?许多的明棠,得意道:“阿泽比娘高了?!”
孩童声音清亮,又恰巧在烟花表演暂时停下的间隙,便传出去老远,难免有人?往这边看过来。
待看见是一如玉郎君肩头坐了?个精致的小?童,身?边还有位笑意温柔的女子?,便有人?远远投来祝福的目光。
裴钺举起手臂固定住裴泽身?形,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准确捕捉到?人?群中正死死盯着明棠的人?。
那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眉目清朗,一眼望去便知?他是个读书人?,却是陈文耀,他身?边还伴着个红衣女子?,应是他后娶的妻子?。
裴钺不动声色,悄悄往前一步,将明棠挡在自己身?侧,随即,挺直腰背,笑意微敛,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他。
他是见过血的人?,更几乎日日与?各色利器打交道,沉下目光时,周身?气势凌人?,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陈文耀如被刺伤一般,狼狈收回?目光,心中有几分不甘:为何明明是那样可?笑的姿态,却还能有这样凌然的气度若他生于这样顶尖的世家,今时今日,居高临下,蔑视他人?的,恐怕也会有他一个吧
还有明棠…惊鸿一瞥间,她似是比往年还要更年轻几分,面庞在流光映衬下有种玉质般的沉静华美。她那时正仰着脸看裴世子?,目中笑意隐隐,让他想?起当?年刚成婚时,明棠似乎也这样看过他。
记忆已经模糊,陈文耀回?想?片刻,一时竟想?不起,究竟是何时,明棠与?他之间用相敬如宾四字便足以概括说尽。
正仰头看烟花的吴氏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原本在陈家大获全胜,跟丈夫共度上元节的喜悦心情也蒙上了?一丝阴影。
略带几分不满地晃了?晃陈文耀手臂,吴氏似是提醒:“夫君在想?什么呢”
陈文耀醒过神,笑道:“想?着月光皎洁,正宜在僻静些的地方观赏,此处人?多嘈杂,反倒不美。”
“上元节本是观灯的,谁去看那月月十?五都要圆一次的月亮”吴氏持不同意见,“夫君是不喜欢陪我?观灯吗”
“自然不是。”陈文耀立时否认,安抚下吴氏,心中叹息着,继续欣赏这辉煌灿烂的花灯。
明棠丝毫未察觉到?身?旁裴钺做了?什么,只觉裴钺握着她手掌的力道似是更大了?些,偏头看了?看,未发现有何异常,便抛下不再去想?。
烟花表演进行至尾声,人?群也渐渐散开了?些,内侧之人?急着挤出去到?别的地方逛,推搡之间,与?外侧之人?难免起些矛盾。
人?群渐渐起了?骚动,裴钺皱眉,将裴泽放下,看了?眼明棠:“我?去维持秩序。”
难得出来一趟,却遇上这种事?,裴钺心下微憾。然而五城兵马司之人?赶过来还需要时间,既然发生在眼前,他总不能放任不管。若事?情闹大,人?潮汹涌,怕要出大事?不可?。
明棠表示理解:“去吧,我?会看顾好阿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