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内室中,平阳侯曹寿脸色青灰,眼窝深陷,脸颊都快瘦脱相,记忆中英俊爽朗侯爷成了如此气若游丝的模样。
曹寿轻轻扯了扯嘴角,“陛下,我知道临终这般求你,属实难为人,非……君子所为,可……可我撑不下去,我不放心公主、阿狙他们。”
“姐夫!”刘彻面色不忍。
听到这话,平阳长公主刚刚克制住的泪水一下子决堤,素手死死搂着他不松手,“你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曹襄眼眶通红,“阿父!”
“莫怕,莫怕。”曹寿努力拍了拍妻子的手,“公主别怕,还有孩子护着你,我即使魂归地下,冥冥中亦会保护公主。”
“你撑下去就是护住我。”平阳长公主心疼地摸了摸他瘦脱相的下巴,心疼道:“你再撑一段时间,我们还去丹阳,一辈子不回长安了。”
曹寿闻言,目露怀念,“丹阳确实很美,早知道就和公主多待一些时日了。”
“呜呜……是啊,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平阳长公主将头埋进他的脖颈,再次失声痛哭。
刘彻这般模样的曹寿,眼眶也经不住湿润,“姐夫有什么事,尽管说,长姐和阿狙自有朕照顾,不会让旁人欺负他们。”
曹寿虚弱笑了笑,努力转了转头,望向一旁的曹襄,轻声道:“曹襄,你跪下!”
“……阿父!”曹襄毫不犹豫地跪在床前,“阿父你好好养病,我会照顾好阿母,撑起曹家。”
曹寿:“照顾好公主,撑起曹家……本应是你理所当然的事情,今日我让你跪下,是为了你、为了曹家。”
刘彻不解,“姐夫想要求什么”
曹寿正要张口说话,一口血不由控制地吐了出来。
“曹寿。你别急,我来说……我来说。”平阳长公主无措地给他擦着唇边的血。
“还是……还是我说……咳咳。”曹寿低咳两声,深吸一口气,“陛下,曹襄今年十七,按理说说,我与公主早应该为他为曹家选一位窈窕女子,可是却被他拒绝了,长安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偏偏……偏偏入伍,陛下可知,为什么……”
曹襄顿时绷直了身子。
刘彻闻言,长眉微挑,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曹襄,“阿狙,你难道看上了哪家姑娘,以你的身份,让你畏首畏尾的,哪家的”
呵呵……不会是他家的吧。
“呵哈……哈…咳咳,陛下,陛下说的没错。”曹寿失笑,咳嗽时身子控制不住颤动,抬着手指着曹襄,“陛下,你觉阿狙可以当你家的女婿吗”
“!”刘彻狭长的丹凤眼瞬间眯起,“姐夫,朕有不少公主,许给阿狙一个也可以。”
“陛下!”曹襄清俊的面容有些慌,直身向刘彻行了一礼,“臣想娶阿瑶,这一生也只有阿瑶。”
平阳长公主声音有些哽咽道:“阿彻,阿狙与阿瑶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感情好,小时候我看阿狙那么壮的身形乖乖跟在阿瑶身旁,许多时候比我这个阿母说话还有用,当时就有预感,觉得这个儿子怕是给你养的了,阿狙什么样子,你也清楚,就当长姐求你,就答应曹寿的请求吧。”
“阿狙,你的这些心思,阿瑶知道吗”刘彻并没有回应平阳长公主的话,而是转身问曹襄。
“阿瑶她自是不知,我怕她不理我。”曹襄神情有些黯淡。
恐怕在阿瑶心里,他与霍去病的地位没什么区别,他担心一旦说出来,阿瑶立马不理他。
这点他确定阿瑶是能狠下心的。
刘彻见状,心中舒服了不少。
“咳咳……陛下,臣与公主只此一子,我马上就要走了,放不下阿狙,他的性子倔,认定的事不会变……臣……臣求你,求你圆了臣这个心愿吧,若是阿狙将来对不起阿瑶,随你处置。”平阳侯抬手紧紧抓住刘彻的手,“臣知道这时祈求让陛下为难,可……可臣没时间了……咳……”
平阳长公主看着他极力压抑咳声,哭道:“曹寿,你难受就别忍了,我能撑得住。”
刘彻看着目光期盼看着他的夫妻俩,最终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平阳侯的手,“阿狙是朕看着长大,有他当朕的女婿,朕是满意的。”
他是不反对,但是他怕刘瑶反对,想到此,眉间隆起几分纠结。
听到这话,平阳侯与平阳长公主顿时面色一喜,平阳侯此时脸上多了一丝光彩,目含期待,“可惜臣没时间了,看不到阿狙成亲了,他与阿瑶的孩子肯定是这世间最聪慧漂亮的。”
“……是,我也这么觉得。”平阳长公主两行热泪滚落,喉咙被悲伤堵的挤不出再多的话。
“阿彻,谢谢你……应下这件事,让曹寿能放心。我……”鼻头一酸,泪水再次遮住了她的眼。
刘彻握住平阳侯的手,“姐夫,长姐与阿狙有朕照看,朕不会让他们受欺负,你不用担心。”
“多,谢……陛下。”平阳侯晃了晃昏涨的脑袋,想要保持清明,可是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他知晓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多么想护公主和曹襄一生,想过着承欢膝下,含饴弄孙的日子。
当日傍晚,平阳公主府传来消息,平阳侯曹寿因病而亡。
刘瑶听到消息,心中一沉,之前她以为平阳侯的身子养好了,几年前他病重时,就撑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平阳长公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