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灵堂。
宋妙春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这一路萧无极要求什么,她都安安稳稳地给萧无极办了。
不管萧无极如何,这大理寺的人如何,宋妙春就像是没脾气一般。
所以萧无极并没有再进行刁难。
他知晓在这位侯府夫人的手里,寻常的手段是半分的便宜都讨不到。
对付这种人,需要找到她们的死穴,一击毙命,一针见血。
方可,有所得。
“皇孙殿下,如今,看着我姐姐这般,我心里也是难受。”
她轻轻抽泣,“都怪那张家,那些恶鬼,真不是人。”
“不过,这位,便是那报官的阿朱姑娘吧?”
宋妙春说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阿朱的身边,说着说着手便搭到了阿朱的身上。
阿朱一愣,抬眼看着这个国公府的二小姐,如今这般尊贵的侯府夫人,居然能为了做戏,伸出手来触碰她。
要知道,段流光和段博闻的那一段,阿朱也是清楚的。
宋妙春自然也对这一段心知肚明。
她眼里含泪,却笑着说,“真是个赤胆忠心的姑娘,比我这身边的人不知道厉害多少。”
“好姑娘,你可想好日后的去处了?”
“不如来我的身边……”
宋妙春开口的时候段流光就觉得不妙。
不,是从宋妙春出现之后,他和大哥便不再说话,而是警惕地看着这位侯夫人。
他们见识过这位的手段,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其他,她有这样的胆子,也有这样的能力。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面地和宋妙春见面,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知道这位侯夫人不会主动去牵扯他们。
现在他们和这位侯夫人的关系已经可以用仇敌来形容了。
眼看着宋妙春对阿朱的一番话,段流光直想冲上去拒绝,却被段博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段博闻对他摇摇头,随后示意他看向皇孙殿下。
萧无极淡淡地打断了宋妙春的话,“侯夫人不必为阿朱多费心,这个姑娘已经选好了日后的去处,这些事情,本殿自然都办好了。”
“侯夫人还真是和传言一般,是个善心人。”
萧无极看着宋妙春,“不知侯夫人可能做了这国公府的主?”
灵堂外侧,宋朝风,宋朝雨听到这句话,只是简单包扎的两个兄弟冲进来,“她能!”
“我妹妹能!”
二人齐声道,“我妹妹就是这国公府的主!”
远处树下,踩在枯枝烂叶上的凌霄冷漠地看着远处的灵堂,看到那两位兄长鼻青脸肿却依旧守在了宋妙春的身前。
她忽然想到,自己初初来到国公府时,也曾期盼着和自己的家人搞好关系。
长期处在打压状态的宋夕颜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出了陆府那个深井,从泥潭里拔出来,去投奔新的家人。
她满怀期待,想要付出自己的所有去让自己的家人欢喜。
她和这两位兄长见面的第一天,“大病初愈”的宋妙春特地穿着单薄的衣裳等在门外,苍白着一张小脸,急切地跑过来,伸出手要接从马车上下来的自己。
看着这个和自己调换了人生的,其实出生仅仅只差先后的“妹妹”。
宋夕颜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而害怕之后,是讨好。
她怕这个娇养长大的姑娘哪里都比自己好,哪里都会讨家人的喜欢。
她怕这个漂亮的妹妹会像是之前的家人那般对待自己。
可是,宋妙春向她伸出了手,她轻轻咳嗽着,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你可算是回来啦……”
那一刻,宋夕颜心中浮现的是莫大的欢喜。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收获极好的家人了,递到她身前的手,便是妹妹待她的友善。
这样好的态度,是她不曾享受过的。
是她不曾遇到过的。
她红着眼,赶紧伸出手抓住了宋妙春的手,有些用力。
她真的以为,自己会被这个地方接纳,直到她下了马车,被她牵着手的宋妙春不知为何忽然倒地。
她带着自己也摔在地上,那地上又不知为何偏偏有几颗石头子。
宋妙春的手被划破了,刚刚痛呼了声,高大的国公府门内便冲出来了两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妹妹!”
“妹妹!”
宋朝风和宋朝雨喊着一声声的妹妹向她们跑了过来。
宋夕颜那时紧张极了,她心中有期许,有忐忑,可看到两个哥哥时,她的心早已涌起阵阵暖流。
那便是她的哥哥吗……
“你滚开!”
却不想,这两位兄长见到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从宋妙春的身边狠狠推开,她再次摔在一边,尖锐的石头子瞬间刺破了她的手心。
所有的心绪在一瞬坠入冰窟。
宋夕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宋朝风,宋朝雨为宋妙春那破了皮的手嘘寒问暖,他们语气带着怒气,“怎么回事,都说了不要你出来。”
“你还生着病呢,穿这么单薄。”
“你看看你的手,都破了。”
“说了好多遍了,来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母亲都不在意,我们也不在意,怎么偏偏就你多想,非要来接她。”
宋夕颜的呼吸好像停滞了,她的嗓子一瞬被堵住,声带好似被什么掐的死死的。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红着眼,鼻子酸涩地只有泪用力砸下来。
大哥宋朝风回过头撇了眼,眼里都是鄙夷,“只会哭的没用的东西。”
宋朝雨根本就没有给宋夕颜半分视线,他打横抱起自己的妹妹宋妙春,“还和她费什么话,这么冷的天,妙春的身子哪里受的住。”
“你愿意和她说话你就和她说,我得送妙春回去了!”
宋朝风立马跟上,“谁愿意和她说话!”
“妙春你也是的,这府上,哪里有人把她当作母亲的女儿,当作国公府的小姐了?”
“妙春,这国公府的小姐,只有你……”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冷风吹过宋夕颜的脸,吹的她流血的伤口越来越疼。
她的脸,从一开始摔下来时便被一股力气用力推到了地面上,坚硬的石头刺破了她脸上的皮肤,划开了她的皮肉。
血从她的脸颊滴落在衣领上,却无人在意。
他们所有人只担心那个大病初愈的宋妙春。
只关心宋妙春会不会因为她这样一个外来人而不开心,而受到刺激。
他们从未觉得宋夕颜是他们的妹妹,是他们的家人。
这只是母亲为了给妹妹替嫁才换回来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