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有人抢了他老婆。
炎炎夏日,烈日当头,走在外头,层层热浪滚滚而来,烧得人汗流浃背。
这样的时节,一般正午时分街上都看不见人影,大家伙都找地方歇凉打盹去了。
即便繁华如京师,偌大的街市亦是空空荡荡。
因此,那一行四个人踏着中午的阳光走进一间茶社的时候,便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小二,上一壶凉茶,两碟凉菜。”四人中的美貌少女扬声道。
小二懒洋洋应了声:“好嘞。”
四人在茶社大堂一角坐下了,茶社中央的台子上,一位说书先生正在说书。
这说书先生倒也不仅是说书,平日里也会讲些街头巷尾的八卦,或是当代朝堂武林间的名人事迹,就跟现代营销号似的,专门满足人们的吃瓜欲。
这会说书先生刚讲完一个故事,喝了口茶润润喉,抚须问下方的听众:“诸位接下来想听老夫讲些什么老夫天南地北各种消息尽皆掌握,不论是听神仙仙女还是当朝天子,都能给你们讲来。”
这茶社里听客倒也不少,闻言纷纷发笑,一人故意笑问道:“老先生,你敢讲天子,那敢不敢讲那位尚书大人”
“这……”说书先生语塞。
天子可以讲,那是天子年幼,还未亲政,管不到他说什么。
可那位大名鼎鼎的尚书大人,却是实打实的权贵人物,他敢保证,今日若是说点不好的,明日就会被那安尚书得知,什么下场还未可知。
“怎么,这就不敢说啦”
说书先生被这么一激,脑筋一转,忽而将茶碗一搁,笑道:“既然诸位想听尚书大人府上的事,那小老儿便也讲一讲。”
“要说近来尚书大人府上有什么新事儿,那必定是尚书小姐出嫁了!”
“这尚书小姐啊,据说是个美人儿,当然小老儿不曾见过这等贵人。小姐今年年方十八,尚书大人极为疼宠,留到现在才出嫁,这嫁的人更是不一般,诸位猜猜是谁”
“这谁还不知道不是那明王吗”
“对,我也听说了,是那位战神王爷!”
“这事大家早听闻过,老先生莫不是肚子里没墨了,来讲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说书先生老神在在地摇头,笑道:“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这桩婚事可没那么简单呢!”
“那尚书小姐的婚事,其实早在年后便说好了,只是消息未传出来。安小姐年轻貌美,如何肯嫁大她几乎两轮的明王噯……她便直接逃婚去了!”
“豁!此事当真”众听客大哗。
“自然是真的,小老儿讲的可都是一手消息,今日讲完明日便不来了。你们看这婚事办的多急,据说后日新妇就过门了,明王却还在归京的路上。”
“是急切了些,如此说来,那安小姐倒不是个良家女子,逃婚……啧啧。”一位客人感叹着,端起茶杯喝水,却突觉嗓子极为干渴,喝了一满杯都不足。
之后那客人便一直续杯,灌了肚子的茶水,几乎将肚皮撑破,再无心编排那位非是良家的安小姐了。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不仅旁人没有注意,就连客人自己都以为是今日天气格外热的缘故,他却没注意到,大厅角落里坐着的一位病恹恹的白衣公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修长指尖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银色流光。
见众人起了兴致,说书先生继续道:“这安小姐逃婚后,倒是遇上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二人相识时不曾用真实姓名,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料那公子对安小姐一见钟情,回到家中茶饭不思朝思暮念,却苦寻佳人不得。”
“如今安小姐被尚书大人请宫廷里的玄衣卫找了回来,据安小姐亲口说,她在外吃了许多苦才明白家中的好,回家当天便与父母说同意出嫁。”
“于是这原本定好的婚事就这么办了起来,诸位也知晓,明王居于封地无事不得回京,倒是他有一子如今正在京城,便令世子代他完婚,不要误了吉时……”
“从没听说过儿子代父成亲的,也是一桩奇谈了。”听客议论纷纷。
说书先生道:“不错,小老儿也是第一次听闻。诸位还不知,后头还有故事呢!”
“且说双方交换庚帖那日,安小姐坐在屏风后,听见明世子说话,当即喜不自禁地跑了出来。原来啊,那明世子竟是她在外遇见的那位俊美公子,二人曾结伴同游,如今故人重逢,岂不是喜事一桩!”
“这、难道说这安小姐与那明世子有私情”
“那这么看来,可不是喜事吗!简直是喜上加喜!这儿子代父娶妻,娶的却是自己的心上人,将来不会还有父子相争的戏码吧!”有人促狭地笑道。
“小老儿可没这么说啊,诸位可别乱发散,小老儿就是讲一个有缘的故事罢了!”
茶社里一片喧闹,众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唯独角落里那新来的一桌人个个面色各异,不见丝毫喜色。
青衣少女小心翼翼窥探着对面白衣男子的脸色,小声道:“裴寂,你、你别听那些人乱说,这就是个讲故事的,都不是真的,咱们去找安玖,亲口听她解释,她一定是被迫的……”
“不必了。”裴寂突然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苍白的脸庞不带丝毫血色,衬得眉目更黑更沉,好似墨玉。